看灯,挨你闹呀闹,我晚茶总不曾吃得饱,人总要饿煞得。”
  陈梓春心里说:你这个奴才,依我性子要给你两个送死耳光。为看灯,我家父母不准,我困下来就滚,嘴说干了大不了准我三天,刚才看了这点点倒说要回去!梓春又一想:话要这样说,也不能怪安童 ,人无利息,谁肯早起。“安童,你带我上西门看,我这五十两路费给你们分。”安童说:“好的。你拿银子把我们分,少不得带你角壁角落里去看灯。”梓春把包袱打开来,银子拿出来:“安童,拿去呀。”“少爷,我们不会算。”“你这个卵生,五十两银子四个人分,是现成头脑,不要算,每人十二两半。”另一个安童是生意买卖、头尖眼快,说了:“少爷,你是要看灯头还是看灯尾?”“安童,看灯头怎说?看灯尾怎讲?”“看灯头要不怕脚疼,陪它进城。如果是跟灯跑,跳死了只好看个灯尾子。看灯尾末,不要走正路, 走小路抄近,从城河边上转。”“情愿看灯头,不愿看灯尾。”这遭,跟安童“哒哒哒达”拼命转,转得浑头浑脑总是汗。一到西门,陈梓春对下一蹲:“啊呀,我气总跑屏了,等我透透气。”哪晓得蹲蹲、望望,平台出来了呱。陈梓春又不识得平台,说:“安童,城里人看灯多刁啊,是站在八仙台子上看的,登高望远,看了碧清打转。”安童说:“少爷,叫你不要说冒失鬼话!那不是城里人站在八仙台上看,是扎的平台,拉的走线,一拉一亮,上头站的杨家八将。”陈梓春仔细一看,啊,提到杨家八将我晓得呱。
平台上,站的是,杨家八将,
闯幽州,遭强手,泼祸连天。
有八姐,和九妹,大战七日,
穆桂英,来助阵,大破天门。
  安童说:“少爷,你看啊,那个灯多有趣啊,三个人三样景子,走前面的白面书生,五绺长须,背口双股剑;走中间的,人又高,扛张刀,脸上通红,像个火龙;后面的人漆黑抹塌,眼睛直眨,手里拿个丈八蛇矛。”陈梓春仔细一看:“安童,这三个人我认得呱。走前面的白面书生、五绺长须,背口双股剑的是姓刘名备号玄德;走中间的人又高,扛张刀,姓关名羽号云长;走后面的漆黑抹塌,人不高,胡须儿八面飘,手执丈八蛇矛,姓张名飞号翼德。
平台上,站的是,桃园结义,
关云长,猛张飞,日夜操心。
大哥哥,刘玄德,三人结拜,
为的是,共兴邦,同保汉朝。
  安童说:“你看,扎灯的无事做,拿鬼迷道士都扎上来了。头戴道帽,身穿道袍,手执羽扇,一跑一摇,眼睛一闭,一肚子诡计。”“啊,他就欢喜用计。你晓得他是什么人?姓诸葛,名亮,号孔明。
平台上,孔明师,可真厉害,
借东风,来助阵,放火烧营。
满营中,都是火,腾腾烈烈,
烧得那,曹孟德,无处逃奔。”
  安童说:“相公你看,那个老头子,嘴上白胡子,身穿红袍子,个子蛮大,对马身上一坐,那种日子不得过;对沙滩里一陷,下不得下,上不得上。旁边的青面獠牙的人要杀那个老头子。老头子一急,火齐齐了一熄,再一亮,跳出一个白袍小将,举起方天画戟。青面獠牙的人看见白袍小将倒吓溜啦得呱。老头子陷在滩里怎救得上来?白袍小将用方天画戟将滩边上的草割起来扎成捆,垫住方天画戟把马撬起身,拿老头子救出来。”陈梓春说:“安童,你晓得这是些什么人?青面獠牙盖苏文,白袍小将薛仁贵,那个老头子来头大哩,是唐太宗。
平台上,唐太宗,江边落难,
薛仁贵,骑灵马,跨海征东。
救天子,回朝转,精忠保国,
忠孝臣,多积义,万古留名。”
  安童说:“相公你望啊,那个灯上的人才罪过哩,一个后生家小伙站在河东,一个后生家姑娘站在河西,你对我相,我对你相,像对夫妻一样,要想见面又不得见面。那个桥不好跑,当中少一截,你说怎得过?腾腾空一淘喜鹊倒飞过来呱,翅膀对翅膀张开来,接住得,变成一张桥,倒跑过来了。刚刚跑在一道还没说到三句话,灯火一亮,喜鹊倒飞掉了,还是男的在东,女的在西,男的对女的望望又要哭,女的朝男的相相又伤心,男也哭,女也哭,眼睛哭得红笃笃,衣袖揩了湿漉漉。”“安童,那个灯是什么名堂?叫‘牛郎会织女,一年一度鹊桥遇’。有牛郎,和织女,一年一度,
到七月,初七日,才得相逢。”
梓春走进城,笙箫鼓乐声。
花灯千万盏,灯火亮锃锃。
  没多一歇,灯火一熄。走啊,上南门,灯上南门去了。我们上南门便当,只要走城脚,你一撞,他一轧,总踩了小姐们的脚。南门灯,把城门闩起来闹格,不让乡下人去看。
城门口,有宫灯,挂灯结彩,
两旁边,有鲤鱼,要跳龙门。
  安童大惊小怪:“少爷,快点走啊,不好了个,执行官出来看灯罗,身坐八人大轿,鸣锣开道,喇叭涨号,热热闹闹,如果闯了他的道,乌龙鞭要发跳。”陈梓春说:“安童,不要吓杀得,不是执行官出来看灯,不是八人轿,是香亭。”
香亭一座前引路,大香绕到九霄云。
  香亭上有副对联,陈梓春开口就念:凤立丹山迎晓日,龙腾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