否则北窗高卧,电扇乘凉,雪藕调冰,自适其乐,亦可以消永昼;而穷檐之子、食力之徒,骄阳铄背,污汗满身,欲求一清凉世界而不可得。然则稻人士而为自乐共乐之计,当先筹辟公园。以市税充之,固非难事。若更进一步,则利用淡江为水上公园。两堤植树,设置茶亭。当夫夕阳欲下,夜月初升,画船小艇,泛乎中流,清风徐来,波光荡漾,岂非暑国之水都,而尘世之净土也哉?此议若成,乐且无极,吾当先作淡江杂咏,以与秦淮、珠江并传宇内也。

  台湾汉文,日趋日下。私塾之设,复加制限。不数十年,将无种子。而当局者不独无振兴之心,且有任其消灭之意。此岂有益于台湾也哉?

  夫汉文为东洋文明之精华,而道德之根本也,中国用之,日本亦用之。欧战以后,思想混淆,日本有识之士,多谋振兴,而雅文会尤鼓吹。其发行之大正诗文(十五帙第七集)有时事琐言二则,为藤本天民所撰。录之于左:

  一曰:今人较有气节有识见者,不向其业之同异,皆有汉素养者也。试执初刊以来之大正诗文阅之,其人历历可指数矣。但怯懦浮薄之徒,动辄尝欧米之糟粕,畏汉学如蛇蝎。此由不解汉学之如何物耳。后生其不惑而可矣。

  又曰;文部省私制限汉文为一千九百六十一字。大阪每日、朝日两新闻改为二千四百九十字,用之普通教育则可,用之高等教育则不可。国家各有古史古典,则莫非汉字;故不识汉字,则无古史古典,其害甚于秦焚书坑儒,可不思乎哉?

  乌乎?台湾青年听者!台湾之排斥汉文者其一思之!

  台北附近之山,以大屯、观音为最。两山屹立,外控巨海,内拥平原,中挟一水,蜿蜓而西者,则淡江也。山水之佳,冠绝北部。苍苍郁郁,气象万千,地灵含蕴,积久必宣,宜其有此巨大之都会也。

  观音之高,海拔二千二十余尺,而大屯则三千五百余尺,层峦耸翠,上薄云霄。余居淡江之畔,时与两山相对,山灵有知,招之欲往矣。

  观音山上有凌云寺,本圆和尚卓锡其间。余岁必往游,游辄数日,得诗颇多。而大屯以无东道,尚未至。然开门见山,已作卧游之想矣。

  李君金灿居稻市,性风雅。昨年筑室大屯山上,颜曰「大观阁」。又于山之胜处,各择一景,遍求名人题石,饬工刻之。惨淡经营,迄今始竣。李君邀余往游,余遂杖策而行,宿于大观阁上。

  阁在谱茶坡,坐大屯而朝观音,因名大观。俯视阁下,平畴万顷,新绿如毡,而碧潭、剑潭诸水,汇于关渡,以出沪尾。入夜则北淡各处电灯烨烁眼底,恍如万点明星,辉映天河,诚大观也。

  余既宿阁上,遂得遍览山中诸景。儿子震东随行。翌早,更登绝巘,俯瞰沧溟,上临仰天池。池深七百余尺,大约三十亩,昔之喷火口也。今虽久旱,水尚数寻。震东沿壁而下,以掬其泉。

  大屯诸景,李君已自记之,不复赘。顾念我辈蛰居稻市,炎暑熏蒸,尘氛扰攘,欲求避世而不可得;今乃承李君之招,获饱山中清气。余别有诗,以留鸿爪。寄语山灵,须再来也。

  庄生有言:『井蛙不可以语海,拘于墟也;夏虫不可以语冰,笃于时也』。今之妄人而谈文学,直无异于井蛙夏虫!

  战国之任侠,东汉之清议,吾爱之敬之。国家而无此等人,是无正气;社会而无此等人,是无良心!

  人能节俭,则无时而不余裕。人能勤劳,则无时而不暇豫。故曰:无废时,无废事,无废物,治生之本也。

  对名花读异书,是名士风流。以汉书下浊酒,是才人气概。

  宫词之作,古来多矣。顷读吴江金天羽天放楼诗集,中有春秋宫词十二首。余尝以春秋多奇女子,拟咏其事,今遘此诗,可谓先得我心。他日有暇,尚书续貂也。

  分藩鲁卫并山河,生女天传吉语多。喜得君侯亲却扇,笑携仙掌认兜罗。

  淇流碧玉绕宫墙,素奈花开永断肠。归妹不来容易老,双双燕子送斜阳。

  金殿从容夜举杯,论兵昨见烛光催。数言勘破王心荡,儿女英雄仅此才。

  台榭秋高碧月明,牵牛花放鲁侯城。宫纱半臂屑来薄,漫说当年割臂盟。

  君恩如海海难填,恼乱春心是管弦。谥作桃花缘命薄,细腰宫里忏流年。

  婿乡安稳醉流霞,醉里扶君上玉騧。一剑割将恩爱断,临淄城外有天涯。

  秦云生剪美人衣,仙眷风流世所稀。一夜箫声吹不绝,身骑红凤上天飞。

  三月承欢得侍君,秋衾铜辇梦温存。千金若得词人赋,说道南威未报恩。

  宴朝花影过阑干,论道三公礼数宽。禁得婵娟掩口笑,相公枉戴进贤冠。

  花奴羯鼓打春雷,杨柳青旗小队回。本是宫中行乐地,球场假作战场开。

  忍泪和亲剧可怜,送将娇小上吴船。千秋齐女门前路,垂柳西风咽暮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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