霸之别,定次于篇。(《衡运论》。)

  (梓材谨案:谢山《札记》云:「长山载入《衡运》诸篇。」)

  六合之大,万民之众,有纪焉而后持之。何纪也﹖曰:「天纪也,地纪也,人纪也。天纪不正,不足以为君;地纪不正,不足以为国;人纪不正,不足以为天下。何谓天纪﹖天子无所受命者也。其所受命者,天也,故国君受命于天子,天子受命于天,义至公也。尧有天下七十载而得舜,舜有天下五十载而得禹,舜以德,禹以功。其得天下也,不曰尧、舜与之,而曰天与之也。由禹之后,桀承其纪,而自绝于天,故汤放之。由汤之后,纣承其纪,而又绝于天,故武王伐之。天下不以汤、武为篡,而曰此天吏也。天之所废,孰能兴之﹖天之所兴,又可废乎﹖皆历数也。虞、夏、商、周之取与异道,皆推至诚以顺天者也,而后世欲以诈力为之,始乱天下之大义矣。何谓地纪﹖中国之与夷狄,内外之辨也。以中国治中国,以夷狄治夷狄,势至顺也。自三危、积石,负终南地络之阴,抵太华,而北逾大河,并太行,抵恒山之右,循塞垣,至于濊、貊、朝鲜,是谓北纪胡门也。自岷山、嶓冢,负地络之阳,并商山,抵上洛,而南逾江、汉,至于荆、衡,循岭徼,至于百粤,是谓南纪越门也。其间包有冀、兖、青、徐、荆、扬、豫、梁、雍之地。上党,天下之脊也;宏农分陜,两河之会也,其外四夷居之,风气不同,习俗亦异。虞有三苗之叛,周有昆夷之患,虽有圣人,不能使之同仁,从其族类可也。而后世务勤远略,欲以冠带治之,始失天下之大势矣,非一朝一夕之故也。由汉之后,汩天之纪者,莫曹操若也。由晋之后,汩地之纪者,莫刘渊若也。魏、晋之事,衰世之事也。以唐高祖、太宗之为君,而不能挈天下归之正者,何也﹖高祖起兵晋阳,下西河,取临汾,鼓行而入长安,除暴隋之禁,约法十有二条,民怀其德,威震海内,与汉何异哉!汉王即位泛水之上,萧王即位鄗南,君子与之。唐受隋禅,独不与焉。非有恶于唐也,杨广弒父与君,天下之首恶也,与天下诛之,天下之大义也,不知出此,而从事于繁文伪饰,犹窃人之钟,自掩其耳,知其不可,而犹为之,是以魏、晋自处矣。太宗承武德之后,以百战之师,命李靖等将之,擒颉利,降伊吾,平党项,西通吐蕃、回纥,南致谢元深,空人之国,俘人之众,謷然自以秦始皇、汉武帝不若也。魏征言之,不听。颜师古、李百药言之,又不听。好须臾之名,忘将来之患,卒从温彦博之议,虚漠南之境,徙其部落,居吾内地,留其君长,备吾屯卫,而帝加号天可汗,刻之玺书,是以夷狄自处矣。以夷狄处者,以夷狄与之;以魏、晋处者,以魏、晋与之,《春秋》之义也,盖将以正天地之纪也。天地之纪不正,虽有人纪,君臣也,父子也,夫妇也,朋友之交也,长幼之序也,何自而立哉!而人纪之在天下,固有不可泯焉者也。当魏、晋之初,毛玠、荀彧虽以操之奉献帝为扶宏义、示至公,而当时之士,如甘宁、周瑜、金袆、耿纪之徒,奋不与之。渊虽尊汉安乐,自谓汉氏之甥,而孔恂逆知其奸,睦夸不仕其朝。忠臣孝子,遭时多难,未尝不骈首接于当世,鼎镬在前而不辟,刀锯在后而不顾,吾以是知生人之纪未尝泯也,有能正者,岂难也哉!故天下莫要于人纪,莫严于地纪,莫尊于天纪,乱其一,则其二随之,乱其二,则三者夷矣。汉不乱则操固汉之征西也,晋不残则渊固晋之都尉也。天地之纪不正,由生人之纪先紊之也。非秦、隋之乱,汉高帝、唐太宗亦何自而兴哉!汉承秦之变,变而近正者也。唐承隋之变,变而不善正者也。三纪之立,其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之世乎﹖善为天下者,亦法乎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而已矣!(正纪论。)

  人君兼天下之所有,以贵则天下莫与侔其势也,以富则天下莫与较其利也,以权则天下生杀之所由悬也,何求而不得,何为而不成,而必有待于贤者,知天下不可自用也。虽聪明睿知,一堵之外,目有所不见;十室之间,耳有所不闻;万钧之重,力有所不举;百工之事,能有所不通,况天下,大器也,举天下之大器,重任也,而三代之王者,或以不明而克绥先禄,或以幼冲而宏济多难,或负过人之才、强力辩捷而遂亡国丧家,不保其身。岂天下之大器重任,材力者有所不堪,而幼冲不明者能胜之哉!太甲、成王以有伊尹、周公为之辅佐,故天下不劳而治。夏癸、商辛有终古、龙逢而不能听,有胶鬲、商容而不能用,故天下不治而底于灭亡。用得其人,则太甲之不明,成王之幼冲,可以迁善改过,缉熙光明,而为令主;不得其人,而自用之,则虽夏癸之勇力,商辛之辩捷,负过人之才,而不免为独夫。得失之机,不可不审也。亡国之人,非尽不肖;兴王之臣,非必皆贤,天之生才,何代无之!伊尹、仲虺、巫咸、甘盘、傅说非尽生于亳邑也,闳夭、泰颠、散宜生、南宫适、太公望非尽出于丰、镐也,亦非素有位而贵也。遇之以其道,则耕筑渔钓、远田野海滨之人皆起而任公卿大臣之责,伊尹、傅说、太公望之于商、周是也。遇之不以其道,虽千乘之国,万锺之粟,曾不足以延搢绅游谈之士,孟轲氏之于齐、梁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