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生两仪,何尝生一而后生二。尝窃谓太极不可名状,因阴阳而后见。一动一静,一昼一夜,以至于一生一死,一呼一吸,无住而非二也。因阴阳之二,而反以求之太极,所以为阴阳者,亦不出于二也。如是,则二者道之体也,非其本体之二,何以使末流无往不二哉!然二也,各有本末,各有终始,故二分为四,而五行立矣。盖一阳分而为木火,一阴分而为金水。木者火之始,火者木之终。金者水之始,水者金之终。物各有终始,未有有始而无终,有终而无终。二各有终始。则二分为四矣。知二之无不四,则知其所以为是四者,亦道之本体,非其四,何以使物之无不四哉!故二与四,天下之物无不然,则亦足以见道体之本然也。太极不可名状,至此亦可以见其端倪矣。体用一源,显微无闲,要当以是观之,塞天地,贯古今,无往不然。仁义礼智,特就人心而立者耳。天以是心而成万物,人以是心而成万事,故曰天体物而不遗,犹人体事而无不在也。人之生也,五脏百骸,各有自然之则。天之为也,君仁臣忠,父慈子孝,以至手容之恭,足容之重,又人所以全天之所赋者也。自天之所为者而观之,则不待人为,而此理已完具矣。故曰「鸢飞戾天,鱼跃于渊」,言其上下察也。明道所谓活泼泼地者,真见其如此,亦真个使人不知手舞足蹈也。颜子之不改其乐,又安得而不乐哉!世间所谓功名富贵者,真太虚浮云一点也。故曰「朝闻道,夕死可矣」。死生亦大矣,苟见此理,便死亦是闲事也。数年读先生之书,适自见得如此。以先生之书合之,亦无不然。不但世之学者,寻行数墨而无见于此,窃意周、程、邵子、朱先生见得分明,其它皆未知其果何如也。为学而不见其本源,是入门而不至其室。虽然,前辈教人且只道敬,此又学者不可不思。(《复杨志仁》。)

  致知乃入道之方,而致知非易事,要须默认实体,方见端的。不然,则只是讲说文字,终日譊譊,而真实体段,元不曾识。故其说易差,而其见不实。动静表里,有未能合一则虽曰为善,而卒不免于自欺也。莫若一切将就自身上体着,许多义理名字就自身上见得是如何,则统之有宗,不至于支离外驰也。(《答陈泰之》。)

  诸人讲论祭祀鬼神一段,此盖疑于祖考已亡,一祭祀之顷,虽是聚己之精神,如何便得祖考来格﹖虽是祖考之气已散,而天地之闲,公共之气尚在,亦如何便凑合得其为之祖考而祭之也﹖故味道兄为说,以为只是祭己之精神,如此则三日斋,七日戒,自坐而享之,以为祖考来格,可乎﹖果尔,则鬼神之义,亦甚粗浅、而圣人常谨言之,何邪﹖古人奉先追远之谊至重,生而尽孝,则此身此心,无一念不在其亲。及亲之殁也,升屋而号,设重以祭,则祖考之精神魂魄,亦不至于遽散;朝夕之奠,悲慕之情,自有相为感通而不离者。及其岁月既远,若未易格,则祖考之气虽散,而所以为祖考之气,未尝不流行于天地之间;祖考之精神虽亡,而吾所受之精神,即祖考之精神,以吾受祖考之精神,而交于所以为祖考之气,神气交感,则洋洋然在其上、在其左右者,盖有必然而不能无者矣。学者但知世间可言可见之理。而称幽冥难晓,则一切以为不可信,是以其说率不能合于圣贤之意也。盖尝以琴观之,《南风》之奏,今不复见矣,而丝桐则世常有也,抚之以指,则其声铿然矣。谓声为在丝桐邪﹖置丝桐而不抚之以指,则寂然而无声。谓声为在指邪﹖然非丝桐,则指虽屡动,而不能以自呜也。指自指也,丝桐自丝桐也,一搏拊而其声自应。向使此心和平仁厚,真与天地同意,则《南风》之奏,亦何异于舜之乐哉!今乃以为但聚己之精神而祭之,便是祖考来格,则是舍丝桐而求声于指也,可乎﹖(《复李贯之兵部》。)

  「浴沂」一章,终是看不出喟然而叹夫子「与点」之意深矣。(《集注》)云:「日用之间,无非天理流行之妙。曾有见于此,故欲乐此以终身。如此却是乐天理之流行,而于本文曾意旨恐不相似。」窃意恐须是如此。天理方流行,中心斯须不和不乐,则与道不相似,而计较系恋之私入之矣。夫子无意、必、固、我,「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,少者怀之」,正是此意,直与天地相似。《易》曰:「贞吉悔亡,憧憧往来,朋从尔思。」夫子传之曰:「天下何思何虑。」圣人岂教人如死灰槁木,旷荡其心,徜徉其身哉!张子曰:「湛一性之本,攻取气之欲,物各付物,而无一毫计较系恋之私,则致广大而极高明,虽尧、舜事业,亦不能一毫加益于此矣。」后来邵康节先生全是见得此意思。明道先生诗中,亦多此意。(《与吴伯丰》。)

  程仕曰:「此书今见《晦庵集》中。万正淳录以呈晦庵先生,先生答曰:『直卿之说,却是作工夫底事,非曾点所以答「如或知尔,则何以哉」之问也。』又云:『《集注》诚有病。』今复改数语,试更详之。」

  《行状》之作,非得已也,惧先生之道不明,而后世传之者讹也。追思平日之闻见,参以叙奠诔之文,定为草■,以谂同志,反复诘难,一言之善,不敢不从。然亦有参之鄙意,而不敢尽从者,不可以无辩也。有谓「言贵含蓄,不可太露,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