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负能助朱子排陆子与﹖亦曾知朱子之学何如﹖陆子之学何如也﹖假令当日鹅湖之会,朱、陆辩难之时,忽有苍头仆子历阶升堂,捽陆子而殴之曰:『我以助朱子也。』将谓朱子喜乎﹖不喜乎﹖定知朱子必且挞而逐之矣。子之助朱子也,得无类是。」

  百家谨案:子舆氏后千有余载,缵斯道之坠绪者,忽破暗而有周、程。周、程之后曾未几,旋有朱、陆。诚异数也!然而陆主乎尊德性,谓「先生乎其大,则反身自得,百川会归矣。」朱主乎道问学,谓「物理既穷,则吾知自致,滃雾消融矣」。二先生之立教不同,然如诏入室者,虽东西异户,及至室中,则一也。何两家弟子不深体究,出奴入主,论辩纷纷,而至今借媒此径者,动以朱、陆之辨同辨异,高自位置,为岑楼之寸木﹖观《答诸葛诚之书》云:「示谕竞辩之论,三复怅然。愚深欲劝同志者,兼取两家之长,不轻相诋毁,就有未合,亦且置勿论,而力勉于吾之所急。」又《复包显道书》:「南渡以来,八字着脚理会实工夫者,惟某与陆子静二人而已。某实敬其为人,老兄未可以轻议之也。」世儒之纷纷竞辩朱、陆者,曷勿即观朱子之言。

  谢山《淳熙四先生祠堂碑文》曰:「子尝观朱子之学,出于龟山。其教人以穷理为始事,积集义理,久当自然有得。至其『所闻所知,必能见诸施行,乃不为玩物丧志』,是即陆子践履之说也。陆子之学,近于上蔡。其教人以发明本心为始事,此心有主,然后可以应天地万物之变。至其戒『束书不观,游谈无根』是即朱子讲明之说也。斯盖其从入之途,各有所重。至于圣学之全,则未尝得其一而遗其一也。是故中原文献之传,聚于金华,而博杂之病,朱子尝以之戒大愚,则诋穷理为支离之末学者,陋矣!以读书为充塞仁义之阶,陆子辄咎显道之失言,则诋发明本心为顿悟之禅宗者,过矣!夫读书穷理,必其中有主幸而后不惑,固非可徒以泛滥为事。故陆子教人以明其本心,在经则本于《孟子》扩充四端之教,同时则正与南轩察端倪之说相合。心明则本立,而涵养省察之功于是有施行之地,原非若言顿悟者所云『百斤担子一齐放』者也。」

  语录

  夫子曰:「吾十有五而志于学。」今千百年,无一人有志,也是怪他不得。志个甚底,须是有智识,然后有志愿。

  人要有大志。常人汩没于声色富贵闲,良心善性都蒙蔽了。今人如何便解有志,须先有智识始得。

  学者大约有四样:一虽知学路而恣情纵欲不肯为,一畏其事大且难而不为者,一求而不得其路,一未知路而自谓能知。

  凡欲为学,当先识义利公私之辨。今所学果为何事﹖人生天地闲,为人自当尽人道。学者所以为学,学为人而已,非有为也。

  今人略有些气焰者,多只是附物,原非自立也。若某则不识一个字,亦须还我堂堂地做个人。

  志于声色利达者,固是小。剿摸人言语底,与他一般是小。

  大凡为学,须要有所立。《论语》云:「己欲立而立人。」卓然有不为流俗所移,乃为有立。须思量天之所以与我者是甚底,为还是要做人否﹖理会得这个明白,然后方可谓之学问。

  人生天地闲,如何植立﹖

  循顶至踵,皆父母之遗体。俯仰乎天地之闲,惕然朝夕,求寡乎愧怍而惧弗能,傥可庶几于孟子之「塞乎天地」,而与闻夫子「人为贵」之说耳。

  上是天,下是地,人居其闲,须是做得人,方不枉。

  要当轩昂奋发,莫恁地沈埋在卑陋凡下处。

  此理在宇宙间,何尝有所凝!是你自沈埋,自蒙蔽,阴阴地在个陷中,更不知所谓高远底。要决裂破陷,窥测破罗网。

  激厉奋迅,决破罗网,焚烧荆棘,荡夷污泽。

  彘鸡终日营营,无超然之意,须是一刀两断,何故萦萦如此!萦萦底讨个甚么!

  仰首攀南斗,翻身依北辰。举头天外望,无我这般人。

  学者须是打迭田地净洁,然后令他奋发植立。若田地不净洁,则奋发植立不得。古人为学,即读书,然后为学可见。然田地不净洁,亦读书不得;若读书,则是假寇兵,资盗粮。

  大世界不享,却要占个小蹊小径子;大人不做,却要为小儿态,可惜!

  与小后生说话,虽极高极微,无不听得。与一辈老成说,便不然。以此见过无巧,只是那心不平底人,揣度便失了。

  顾諟谨案:为学之要,首在立志。志不立,是犹欲筑室无其基也,纵与之言学,无处可说,所谓朽木粪土不可雕杇。第惧人患此病证,故须先激发其志气,使之知自奋厉,而后有门路进步可入。

  故类集先生耸动开导人语,载之于首,盖令人知愤而后可启也。

  《论语》中多有无头柄底说话,如「知及之,仁不能守之」之类,不知所及守者何事;如「学而时习之」,不知时习者何事。非学有本领,未易读也。苟学有本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