士不先定其所存,正使探极原本,追配《雅》、《颂》,只是驰骋于末流,无益。

  三代既衰,佐命之才不世出,惟管仲、乐毅、萧何、诸葛亮、王猛、苏绰。亮地势不足自立,猛无坚凝之功,而绰由晋以后,南北判离,弃华从戎,至是自北而南,变夷为夏,使孔子复出,微管之叹不付余人矣。六条平实无华,自董仲舒,萧望之、刘向、崔寔、王符、仲长统之流,皆论治道,而无一言之几。然则,如绰者亦未易也。

  乐逊陈时宜五条,其言有非俗儒所能道者。宇文父子,虽大要不过强兵,亦其国是所定,立论常向上一着,故逊辈能言之。

  侯气之术,「气应有早晚,灰飞有多少,或初入月气即应,或中下旬气始应,或灰飞出三五夜而尽,或终一月纔飞少许」。夫气之必应,灰之必飞,阴阳之情,天地之理当然也。早晚多少,差忒而不能尽齐者,人道之厚薄,时政之宽猛使之也。古人所以贵于和阴阳,合天地也。隋文徒出旁议,而不知身为人道之主,牛宏志在规讽,而未极理事之精,彼技术者,焉能测之﹖叩之愈急,其说愈谬。

  天地阴阳之密理,最患于以空言窥测。

  昔之言月者,谓「其形圆,其质清,日光照之则见其明,日光所不照则谓之魄」。后人相承,遂谓「月无光,因日有光」。月果无光,安能与日并明﹖万物无不因日而成色,惟月星不然,近日则光夺,为日所临,则奄而不明。数术之士,昧理而迷源,遂至乖异。

  自战国、秦、汉已言天子气。唐、虞、三代言其德不言其气。有气而无德,将为不祥,以祸天下,而何述焉﹖

  《隋》《天文》、《五行志》,五代事皆具。宝志、陶弘景,号达者,陆法和已下矣,然皆验。予谓人主自修不至,遂以形迹象数之末,竟堕术士之口,若圣人御世,彼恶得而谶之!

  由唐及今,皆本《隋律》。隋本于齐。子产铸刑书,叔向非之曰:「吾以救世。」信矣。然自秦、汉以后,稍号平时者,法无不宽,其君之薄德者,无不苛。则叔向所云「不为刑辟」,固非高远不切之论也。世道之衰,虽缘人材日下,然其病根正以做下样子,不敢转,如子产者是也。

  「河出《图》,洛出《书》」,孔子之前已有此论,而其后遂有谶纬之说,起于畏天,而成于诬天。学者之陋,一至于此!故隋文虽焚纤,而妄称祥瑞,又甚于谶。

  立言非专为文,言之支流派别散而为文,则言已亡,言亡而大义息矣。欧阳公乃通以后世文字为言,而以立言为不如有德之默,不知文之不可以为言矣。

  祖望谨案:此说与温公语异而同。

  为国不患无材,若人主失道,自致亡灭,材虽多,不能救。

  《儒林》称「南北所治章句,或得英华,或穷枝叶,」此甚不然。英华即枝叶也。使其是,则溯枝叶即可以得本根矣。

  知道然后知言,知言则无章句。近世虽无章句之陋,其所以为患者,不知道又不知言,与昔日章句无异也。

  唐高祖,隋甥也,位遇不卑。隋之罪虽足以亡,而自高祖父子分义言之,只谓之反,今乃美其名曰「义兵」!唐人义之可也,后世亦从而义之,可乎﹖范氏谓「太宗有济世之志,拨乱之才」,独创业不正,无以示后。夫济世拨乱,必不志于利。今朝为匹夫,暮为帝王,利之而已。

  高祖受禅,不受九锡,范氏谓其「虽不能如三代,而优于魏、晋」,此亦后世大议论也。夫天命不可知,必视其德,天下虽共起而亡隋,高祖敢自谓其德可代隋乎!隋得罪于天下,不得罪于李氏。群盗可以取隋,高祖父子不可以取隋。尊炀立代,君臣再定矣。高祖明夺而不惭,是又在魏、晋下。

  尧、舜、三代之统既绝,不得不推汉、唐,然其德固难论,而功亦未易言也。汤、武不忍桀、纣之乱,起而灭之、犹以不免用兵有惭德,谓之功则可矣。光武宗室子,志复旧物,犹是一理。汉高祖、唐太宗与群盗争攘竞杀,胜者得之,皆为己富贵,何尝有志于民!以人命相乘除,而我收其利,犹可以为功乎﹖今但当论其得志后不至于淫荒暴虐,可与为百姓之主刑赏足矣。若便说向汤、武,大义一差,无所准程,万世之大患也。

  长孙无忌、褚遂良转导无法,方武氏从感业寺再入,不能引礼廷诤以绝其萌,至于夺嫡,然后言其托体先帝,将何及也!

  李德裕论韦宏景事,尤不近理。重令自非管子本说,其言「亏令者死,益令者死、不行令、不从令者死」,令之严如此。然「下令如流水之源,令顺民心」,又却不以为证据。若不顺民心,遽从而杀之,可乎﹖制置职业,虽曰人主之柄,非人所得干议,然须制置得是。若悖于道,乖于事,而禁人不议,岂不危亡!德裕以宰相之才自许,后人亦以其自许者许之。夫宰相者,秉德以服人,明义以率下,若姿其偏私,自作胸臆,又可许乎﹖

  忠知者必世而不足,奸昏者一日而有余。世之贤者,不自量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