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理会,则事变无穷,难以逆料,随机应变,不可预定。今世才人文士,开口便说国家利害,把笔便述时政得失,终济得甚事!只是讲明义理,以淑人心。」

  人最不可晓。有人奉身俭啬之 甚,充其操,上食槁壤,下饮黄泉底,却只爱官职。有人奉身清苦,而好色。他只缘私欲不能克,临事只见这个重,都不见别个了。或曰:「似此等人,分数胜已下底﹖」曰:「不得如此说。纔有病,便不好,更不可以分数论。他只爱官职,便弒父与君也敢。」

  古人尊贵,奉之者愈备,则其养德也愈善。后之奉养备者,贼之而已矣。

  为血气所使者,只是客气。惟于性理说话涵泳,自然临事有别。

  处事须是慈祥和厚为本。如勇决刚果,固不可无,然用之有处所。事至于过当,便是伪。

  学常要亲细务,莫令粗心。问避嫌是否,曰:「合避,岂可不避。如瓜田不纳履,李下不整冠,岂可不避﹖如君不与同姓同车,与异姓同车不同服,皆是合避处。事有不当耐者,岂可常学耐事。学耐事,其弊至于苟贱不廉。学者须要有廉隅墙壁,便可担负得大事去。如子路,世间病痛都没了,亲于其身为不善者不入,此大者立也。」

  耻有当忍者,有不当忍者。人须有廉耻。孟子曰:「耻之于人大矣哉!」耻便是羞恶之心。人有耻,则能有所不为。今有一样人,不能安贫,其气错屈,以至立脚不住。不知廉耻,亦何所不至。因举吕舍人诗去:「逢人即有求,所以百事非。」如《论语》必须论「富与贵,是人之所欲也,不以其道得之,不处也;贫与贱,是人之所恶也,不以其道得之,不去也」,然后说「君子去仁,恶乎成名」。必先教取舍之际,限界分明,然后可做工夫。不然,则立脚不定,安能有进。又云:学者不于富贵贫贱上立定,则是入门便差了也。人之所以戚戚于贫贱,汲汲于富贵,只缘不见这个道理。若真见这个道理,何富贵之足羡而贫贱之足忧邪!

  学者常常以志士不忘沟壑为念,则道理重而计较死生之心轻矣。况衣食至微末事,不得亦未必死,亦何用犯义犯分,役心役志,营营以求之邪﹖某观今人,固不能咬菜根而至于违其本心者众矣,可不戒哉!惟君子,然后知义理之所必当为,与义理之所必可恃。利害得失既无所入于其心,而其学又足以应事物之变,是以气勇谋明,无所慑惮。不幸蹉跌,死生以之。小人之心,一切反是。(以上洲原本。)

  宗羲案:「涵养须用敬,进学在致知」,此伊川正鹄也。考亭守而勿失,其议论虽多,要不出此二言。大较明道之言,故欲扬之,恐人滞;考亭之言,故欲抑之,恐人荡。其用心则一也。然考亭之悟,毕竟在晚年。阳明子为《朱子晚年定论》,虽或有出于早年者,其大意则灼然不失也。一辈学人,胸无黑白,不能贯通朱子意,但惊怖其河汉,执朱子未定之论,不敢信孔、孟,并不敢信朱氏,是岂朱子之所欲哉!
卷四十九 晦翁学案(下)
  晦翁文集

  自圣学不传,世之为士者不知学之有本,而惟书之读,则其所以求于书,不越于记诵、训诂、文辞之间,以钓声名、干禄利而已。是以天下之书愈多而理愈昧,学者之事愈勤而心愈放;词章愈丽,议论愈高,而其德业事功之实,愈无以逮乎古人。然非书之罪也。读者不知学之有本,而无以为之地也。(《福州州学经史阁记》。)

  人之所以位天地之中而为万物之灵者,心而已矣。然心之为体,不可以闻见得,不可以思虑求,谓之有物则不得于言,谓之无物则日用之间无适而非是也。君子于此,亦将何所用其力哉﹖「必有事焉而勿正,必勿忘,勿助长」,则存之之道也。如是而存,存而久,久而熟,心之为体,必将膫然有见乎参倚之间,而无一息之不存矣。(《存斋记》。)

  若如所谓「当应事然后思是事之理,当接物然后思是物之理」,则恐思之有豫而无所及。若豫讲之,则又陷于所谓「出位而思,念虑纷扰」之病。窃意用力之久,必有说以处此矣。幸明告我,得以反复之。(《答程次卿》。)

  若此心此理,端的在我,则参前倚衡,自有不容舍者,亦不待求而得,不待操而存矣。格物致知,亦是因其所已知者推之,以及其所未知。只是一本,原无两样工夫也。(《答陈才卿》。)

  如释氏擎拳竖拂、运水般柴之说,岂不见此心,岂不识此心!而卒不可与入尧、舜之道者,正谓不见天理,而专认此心以为主宰,故不免流于自私尔。前辈有言「圣人本天,释氏本心」,盖谓此也。(《答张敬夫》。)

  邵子又谓「心者,性之郛廓」,乃为近之,但其语意未免太粗。须知心是身之主宰,而性是心之道理,乃无病尔。所谓「察识此心,乃致知之切近者」,此说是也。然亦须知所谓识心,非徒欲识此心之精灵知觉也,乃欲识此心之义理精徽尔。(《答姜叔权》。)

  治国、平天下,与诚意、正心、修身、齐家,只是一理。所谓格物致知,亦曰如此而已矣。此《大学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