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中御寇,东面一人来,未逐得,西面又一人至矣。左右前后,驱除不暇。盖其四面空疏,盗固易入,人无缘作得主定。又如虚器入水,水自然入。若以一器实之以水,置之水中,水何能入来﹖盖中有主则实,实则外患不能入,自然无事。

  百家谨案:前言虚实重虚字,此言虚实重实字,所谓得主则头头是道,横说竖说只是一理。

  或问:「思虑果出于正,亦无害否﹖」曰:「且如宗庙则主敬,朝廷则主庄,军旅则主严,此是也。若发不以时,纷然无度,虽正亦邪。」

  人心作主不定,正如一个翻车,流转动摇,无须臾停,所感万端。又如县镜空中,无物不入其中,有甚定形﹖不学则却都不察,及有所学,便觉察得是为害。着一个意思,则与人成就得个甚好见识﹖心若不做一个主,怎生奈何﹖张天祺尝自约数年,自上着,便不得思量事。不思量事后,须强把他这心来制缚,亦须寄寓在一个形象,皆非自然。君实自谓「吾得术矣,只管念个中字」,此则又为中系缚。且中字亦何形象﹖若愚夫不思虑,冥然无知,此又过与不及之分也。有人胸中常若有两人焉:欲为善,如有恶以为之间;欲为不善,又若有羞恶之心者。本无二人,此正交战之验也。持其志,便气不能乱,此可大验。要之,圣贤必不害心疾,其它疾却未可知。他脏腑只为原不曾养,养之却在修养家。

  百家谨案:能养身则德润身,心广体胖,他脏腑以无所不养。

  问:「日中所不欲之事,夜多见于梦,此何故也﹖」曰:「只是心不定。今人所梦见事,岂特一日之间所有之事,亦有数十年前之事。梦见之者,只为心中旧有此事,平日忽有事与此事相感,或气相感,然后发出来。故虽白日所憎恶者,亦有时见于梦也。譬如水为风激而成浪,风既息,波犹汹涌未已也。若存养久的人,自不如此。圣贤则无这个梦,只有朕兆,便形于梦也。人有气清无梦者,亦有气昏无梦者。圣人无梦,气清也。若人困甚时,更无梦,只是昏气蔽隔,梦不得也。若孔子梦周公之事,与常人梦别。人于梦寐间,亦可以卜所学之浅深。如梦寐颠倒,是心志不定,操守不固。」

  人有四百四病,皆不由自家,则是心须教由自家。

  刘蕺山曰:病由自病,医由自医。

  问:「人心所系着之事,则夜见于梦。所著事善,则夜梦见之者,莫不害否﹖」曰:「虽是善事,心亦是动。凡事有朕兆入梦者却无害,舍此皆是妄动。」或曰:「孔子尝梦见周公,如何﹖」曰:「此圣人存诚处也。圣人欲行周公之道,故虽一梦寐,不忘周公。及其既衰,知道之不可行,故不复梦见。然所谓梦见周公,岂是夜夜与周公语也﹖人心须要定,使他思时方思乃是。今人都由心。」曰:「心谁使之」﹖曰:「以心使心则可。人心自由,便放去也。」

  百家谨案:「以心使心」一语似未安。一心听使,一心使心,是一人有二心矣。不若云:「心未能定,听其自由,便放去也。」

  气有善有不善,性则无不善也。人之所以不知善者,气昏而塞之耳。孟子所以养气者,养之至则清明纯全,而昏塞之患去矣。「或曰养心,或曰养气,何也﹖」曰:「养心则勿害已,养气则在有所帅也。」

  刘蕺山曰:不是两样。

  百家谨案:《孟子师说》:「天地间只有一气充周,生人生物。人禀是气以生,心即气之灵处,所谓知气在上也。心体流行,其流行而有条理者即性也。犹四时之气,和则为春,和盛而温则为夏,温衰而凉则为秋,凉盛而寒则为冬,寒衰则复为春。万古如是,若有界限于其间,流行而不失其序,是即理也。理不可见,见之于气;性不可见,见之于心。心即气也。心失其养,则狂澜横溢,流行而失其序矣。养气即是养心。然言养心,犹觉难把捉;言养气,则动作威仪,旦昼呼吸,实可持循也。佛氏明心见性,以无能生气,故必推原于生气之本,其所谓『本来面目』,『父母未生前』,『语言道断,心行路绝』,皆是也。至于参话头,则壅遏其气,使不流行。离气以求心性,吾不知所明者何心,所见者何性也!」

  杨开沅谨案:「气有善不善」,此是伊川先生分气质、义理为二性之根,从此无往不与孟子异矣。夫人生也,直如其本然,而勿袭取助长以害之,便为善养。岂因其不善而养之使善哉!

  不动心有二:有造道而不动者,有以义制心而不动者。此义也,此不义也,义吾所当取,不义吾所当舍,此以义制心者也。义在我,由而行之,从容自中,非有所制也,此不动之异。

  杨开沅谨案:二者只分生熟,非有异也。

  问:「仁与心何异﹖」曰:「心是所主,言仁是就事言。」曰:「若是,则仁是心之用否﹖」曰:「固是。若说仁者心之用,则不可。心譬如身,四端如四肢,四肢固是身所用,只可谓身之四肢。如四端固具于心,然亦未可便谓之心之用。」或曰:「譬如五谷之种,必待阳气而生﹖」曰:「非是。阳气发处,却是情也。心譬如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