非例不敢为也。其无例者。以他事之例例之。亦非例不敢为也。令所当避嫌者。固不敢不避矣。即非令之所当避者。亦一切避之。何则。天下明毅之人少。而庸懦之人多。二事不利于明毅之人。而最利于庸懦之人。夫不循例不避嫌。而遇事奋发。有补于国家者。未必加赏。而循例避嫌者。虽逡巡畏缩。亦不加罚。则人臣何为而不循不避哉。此弊仍而不革。则举天下大臣小臣内臣外臣。皆奉格令以从事。而无由考其贤不贤才不才矣。故曰。不利于明毅之人。而最利于庸懦之人也。汉汲黯为谒者。上使往河内。视火灾。还报曰。家人失火。屋比延烧。不足忧也。臣过河南。贫人伤水旱万余家。或父子相食。臣谨以便宜持节发仓粟。以赈贫民。请归节伏矫制之罪。上贤而释之。丙吉治巫蛊郡邸狱时。宣帝以皇曾孙坐事系。其后上有望气者言使尽杀诏狱系者。吉闭门拒之曰。他人亡辜死者犹不可。况亲曾孙乎。使者还以闻。武帝亦悟。因赦天下。夫黯与吉之所全者大矣。使兢兢守常事之例。岂能成功乎。晋祁奚辞于军尉。悼公问孰可。奚曰。臣之子午可。公使午为军尉。军无秕政。唐太宗任魏征。或告征私其亲戚。帝使御史大夫温彦博按之。无状。犹以其不避嫌疑让之。征曰。君臣同心。是谓一体。若俱存形。则国之兴丧未可知也。帝瞿然悔之。夫奚与征之不避嫌。岂可谓私乎。又如赵充国备羌。诏书屡促其出师。力持留兵屯田之议。护军等争之。充国曰。诸君但欲便于自营。非为公家忠计也。其上奏曰奉诏出塞。引军远击。虽亡尺寸之功。偷得避嫌之便。而亡后咎余责。此人臣不忠之利。非社稷之福也。卒从其言。羌人降服。然则循例避嫌者。得非内有所不足欤。惟事关君臣之分。礼涉显微之际。则君子必循所当循。避所当避。不肯冒不韪之名。然此乃人臣一时之遇。而非谓可概施之常事也。且君之于臣。固当推心置腹。委任责成。而为臣者受国家之任。膺重大之责。亦宜慷慨赴义。有以自效。岂得苟且从事。而情同局外哉。台省之臣。以宣布诏谕为职。封疆之臣。以承奉文移为职。漫不省得失可否。自谓洁[己](已)奉公。脱然无累。则天下之事。果谁任之耶。汉世遇天时水旱。日星变蚀。川溢山颓。则三公引咎请退。若不可对人者。而郡县被灾害什四以上。则太守亦坐免。后世此道不行。虽国家有大灾异。天子下罪[己](已)之诏而大臣恬然不知惧。以为我事事取中旨。未尝窃丝毫之权。则国之治否民之安危。固不任功过也。然至国家有大喜庆之时。则隆恩殊典。锡予稠迭。亦未见有固辞不受者。是但享其安乐。而不共其忧患也。岂知巽恧巧避亦有时不能逃其谴责耶。是故用人之道。在核其名实而已。名实既核。则忠佞与优劣俱见。而朝廷可以收人才之实效矣。石庆相齐。齐国大化。黄霸守川。治行甚高。及两人为相。皆不能称职。宋王珪居翰林。欧阳公以真学士称之。至于进位平章。乃有三旨相公之目。假令石庆黄霸终于郡国。王珪常为学士。则亦天下之名臣也。诚何取乎台鼎之位。以暴其所短哉。

  法制日知录 
顾炎武

法制禁令。王者之所不废。而非所以为治也。其本在正人心厚风俗而已。故曰居敬而行简。以临其民。周公作立政之书曰。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。又曰庶狱庶慎。文王罔敢知于兹。其丁宁后人之意。可谓至矣。秦始皇之治天下之事。无大小皆决于上。上至于衡石量书。日夜有程。不中程。不得休息。而秦遂以亡。太史公曰。昔天下之网常密矣。然奸伪萌起。其极也。上下相遁。至于不振。然则法禁之多。乃所以为趣亡之具。而愚闇之君。犹以为未至也。杜子美诗曰。舜举十六相。身尊道何高。秦时任商鞅。法令如牛毛。又曰。君看灯烛张。转使飞蛾密。其切中近朝之事乎。汉文帝诏置三老孝弟力田常员。令各率其意以道民焉。夫三老之卑而使之得率其意。此文景之治所以至于移风易俗。黎民醇厚而上拟于成康之盛也。诸葛孔明开诚心。布公道。而上下之交。人无间言。以蕞尔之蜀。犹得小康。魏操吴权。任法术以御其臣。而乱夺相仍。略无宁岁。岂非天下之事固非法之所能防乎。

前人立法之初。不能详究事势。豫为变通之地。后人承其已弊。拘于旧章。不能更革。而复立一法以救之。于是法愈繁而弊愈多。天下之事。日至于丛脞。其究也。眊而不行。上下相蒙。以为无失祖制而已。此莫甚于有明之世。如勾军行钞二事。立法以救法。而终不善者也。

  论治四则 
魏禧

考核人才。绳以六曹之职。如学兵者。考其韬。学刑者。考其律例。最为切实不浮。然天下之才。有未必能专精一曹。而独能明于国家兴除之大故强弱之大势。断非常之事。定卒然之变。其精强于六曹者。至此或束手而无措。若必以专才绳之。则此等人皆遗弃矣。故循名责实之术。反有时而失人。司用人之柄者。不可不知也。余制科策。分六曹策士。而有通论国势治体之题。意盖以此。

古今之弊政有十反。重垦令而田益荒。行保甲而盗益横。讲乡约而不孝不弟益多。举俊秀而子弟益弃诗书。行乡饮酒礼。而父老益卑贱颠连失所。蠲灾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