必假手于吏胥。财多者得肥饶。财少者得硗薄。舞文弄法。讼狱繁兴。从殷之助。则防民之自私其力。从周之彻。则遗秉穗皆干罪戾矣。岂不殆哉。且夫蚩蚩之氓。日尽力乎南亩。一闻官府之命。则骇汗不知所为者。此后世之民情也。悍吏之催科。嚣奔逐。而民犹有恃者。国家一定之赋。纵浮收倍取。民犹得食其所入之余也。若井田行。则民之有田无田。皆悬诸令与胥吏之手。民不得而自主之矣。如何其可行也。张子欲买一方之田。画为数井。上不失公家之赋役。退以其私正经界分宅里。重本抑末。以示可行。夫张子井一方之田则可。如合通邑大都之田而井之。欲保弊之不丛生。虽张子不能。何者。井田第可施于私土子民之世。封建废而井田断不能复矣。如曰复封建以复井田。而国家之治乱。又不在乎此。故君子勿取于泥古也。

  限田论汉史亿 
孙廷铨

哀帝初行限田之制。王侯已下至庶人。占田不得过三十顷。过科者没入县官。此其议本于董仲舒。欲以抑豪强。塞兼并。少近古井田之意。为论甚美。而卒难施行者。以远于人情也。盖上世朴未散。万法相维。故其君可以众建而不争。其民可以耦耕而不乱。至周衰霸起。而古法已尽废矣。况又数百年。欲则古昔而为治。固未有万法俱废而一法独立者也。且如天壤之间。山高泽深。二气之能。寒火热。一人之身。股长指短。万象之表。鹄白乌黔。极其不齐之数。至于倍蓗无算。固孟子所谓物情者也。今夫生民之有豪强贫弱。亦如是焉矣。天地得其理。则纷纭万感而胥育。王者平其政。则参差品而皆安。故夏殷之末造。井田无改。而桀纣之民贫。汉之初兴。阡陌亦无改。而文景之民富。在所以抚驭之者而已。固不必其齐同也。况当军旅灾祲之余。民有非业之作。 野有不耕之田。欲驱天下而归农。苟有辟草莱以赡国赋者。惟恨其少。及其易世。各有分土。蒙业而安。遂欲裁多就寡。摧强为弱。为此纷纷者。贫者固怀非望。富者亦有何辜。非王政之平也。夫人情骤见倾夺。必不甘弃其所有。此不肯瓜分移寄。徒应空名。则必有攘夺矫虔。适资暴吏。而民始胶胶然乱于下矣。夫为治不本人情而好为高论。动以法古为名。甚则为王莽。不甚则王安石。祇以厉民而已。曷足尚哉。

  偶记 
陈鹏年

秦之暴不在长城。隋之恶不在敖仓。元之乱不在治河。安石之虐不在八股。惟其人既得罪万世。则虽有功于天下者。世亦且罪之。故为治当正其本而务其大。

识远则量大。虽至可震衒之事。视若寻常。其实原亦寻常也。武侯以王佐才。受顾命之重。但云先帝知臣谨慎。曹彬下江南。凯还时。但云至江南勾当公事回。昔人有德政。致猛虎渡河之异。对君问。但云偶然耳。今人梦得一钱。至旦还笑。掷骰遇采。逾日未忘。视此当何如哉。

涡河在淮之南。商船自淮入涡。至河南祥符县铜瓦箱在县西北二十五里以达阳武。阳武去卫河只六十里。此元人陆运之故道也。倘漕运中梗。河道未能遽复。而又不经黄河之险。此亦备急之一策也。

昔人推水学者。曰郏亶。曰单锷。郏亶详于治田。单锷详于治水。兼而用之。水利举矣。然行之大是不易。昔周夏二公。治水吴中。民初不便。询诸父老。父老对曰。相公开河功多怨多。千载之后功在怨磨。二公断而行之。功施到今。

  书崔寔政论后 
袁枚

崔寔政论曰。严之则治。宽之则乱。孝宣之治。优于孝文。仲长统曰。人君宜书此一通。置之坐侧。是二人者。教后世之君。日以杀人为事者也。夫政者正也。当其可则政矣。古之圣人与其杀不辜。寍失不经。议贵议亲。非宽也。刑人于市。与众弃之。丕蔽要囚。非严也。亦曰当而已。当则无所不治。不当则无所不乱。安见严者皆治。而宽者皆乱也。或曰寔之为此言者。目击元成之衰。孝宣之中兴故耳。是大不然。夫元成之衰。是昏也。非宽也。果其宽则萧傅不杀。堪猛不诛。王章不死矣。孝宣之中兴。是明也。非严也。若果严则不弛酒食之禁。不除子匿父之条。不纵张敞之亡命矣。或曰寔此言。为桓灵之柔懦言之。是尤不然。善射者有志于杀人。其所杀者其仇也。不善射者有志于杀人。则旁穿斜出。必杀数十人而仇犹未死也。教英主以严犹可。教庸主以严尤不可。当桓灵之昏。党锢牢狱。毒流海内。李云寇荣张钧刘陶之死。寔犹以为未足乎。然则子产火烈之说非欤。曰。火明象也。明其法使不犯而已。不以焦烂为功也。古之人知英主不世出。昏主亦不世出。故为中人说法。曰御众以宽。曰宽则得众。曰宽而有制。未闻以严教者。以宣帝之明。而有意于严。故赵盖韩杨之死。犹不厌众心。况桓灵乎。吴刘廙作先刑后礼论。陆逊非之是矣。

  名实论 
张士元

天下之事。有本非格令之所限。而蹈常习故。若限于格令而不可稍变者。按其名则是。究其实则非也。试言其大略。一曰循例。一曰避嫌。古无所谓例。断之以义而已矣。无所谓嫌。出之以公而已矣。世道既衰。上不能无疑于下。下亦不能无疑于上。于是事之有例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