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刚也。 今人语生业。或辄大言曰。穷何妨。此非无奈之词。则偷惰存活者耳。盖又出营营者下也。夫箪瓢之乐。非斯人可矫托。即贫贱骄人。亦自有一种傲骨。而竟为圣贤所不取。人无恒产。而欲优优于读书为善之事。难矣。且使子孙无所倚着。其黠者多浮荡。而拙者甘穷饿。虽有秀质。亦无以成其材而养其德。甚至不家而废其乡。不而废其祀。可无惧乎。陶渊明曰。衣食当须记。许文正曰。为学以治生为先。圣人之治民也。先养而后教。即奈何过为清高托大语哉。虽然。刻薄成家。理无久享。使或图非义之财。以为子孙计。则必生匪类之子孙以败之。夫惟勤俭两字。为治家千金不易良方也。且吾渐老矣。而耿耿于生业之不易。非真如世人徒欲博温饱也。以我之不才。而汝辈尚无废读者。徒以坚忍之性。差所自信。使人历我之境遇。而能如我之教汝辈者。以教其子孙。斯诚不敢概望也。故夙夜不懈。亦欲后人少有所资。以光先世遗泽耳。 陈白沙居家甚严整。尝曰。治家之道。以生产为本。生产不治。便为所不为者多矣。无故而得大利者不享。阴谋巧取者不享。刻薄盘算者不享。惟勤俭务本。子孙可以长久。常记吾言。可为治家之宝。 大抵生财之事苦。耗财之事甘。故劳者有成功。而逸者多败气。尝见宦门者流。坐享丰亨。男不知耕。女不知织。不惜物力。不思本分。而且由衣服。由饮食。由屋室器具。辄以为某也官样。某也乡气。某小物而值银若干。某玩具而得自何省。相与讲究于穷奢竞丽之地而无所极也。由是骄奢生淫逸。淫逸生匪僻。荡家也而恃其财。干法也而恃其势。构衅也而恃其有扶持诱助之人。始而尝试之。终而恬安之。且以为公子贵人。分固尔也。沾沾老头巾。乌足语此。

嗟乎。一室之费。万人之脂膏也。一日之快。终年之勤动也。外之所取者日益多。内之所耗者日益侈。岂知一旦失势。来路无所。一败涂地。不可复振。膏粱之口。粗粝不下咽。而究之并粗粝不可得也。绮罗之身。裋褐不适体。而究之并裋褐不可得也。斯时也。欲耕无田。欲市无本。且即或予之资。而以悠悠荡子之身。屈而为艰苦下人之事。难矣。故外则学诡诈。内则变物业。数年之间。荡然无有。不至于举其族而为饿莩不止。不亦伤哉。吾以为居官者省费以足用。足用以裕民。万不可取非义之财。治家者教耕以谋食。教绩以谋衣。万不可享坐耗之福。先君子言曰。人虽官居一品。家中规模。祇可为不穷不富之秀才。不穷则不陋。不富则不奢。秀才则有文雅致。其始易立。其后易守。庶可其泽于勿替也。前鉴不远。而人心难保。恨不能百千岁为世世子孙口授而指画之。 居家而务节俭。必自慎交始。与富贵相往来。而欲永守儒素不可得也。盖人以知己为交。则虽担簦乘马。迥不相侔。而彼无所骄。此无所畏。惟攀援歆羡。纳交为荣。则我到人家。种种款局。人到我家。种种寒俭。不得不渐生枯杨之华矣。吁。慎之哉。 今人稍富贵。衣冠意态。若惟恐人之不见己也者。尝闻巩介亭杨硕亭张伯素诸乡先生。在邻里戚党间。恂恂谆谨。若无人指说。则亦无人知其为贵人也者。何其厚也。吾为子孙训。人须以众人为藏身之所。 凡人贫贱久。初着美服。趋时者。必有幸喜相耀之心。安分者。必有局促不安之意。至于习而久之。则将自视以为家常事。视初所服用。必将以为污辱而不可一试也。既有如此之心。虽有力乏不从心处。亦将极力致之。而有所不恤。且以如此之心。欲为勤劳经营之务。又将畏而有所不。一人成行。一家成风。诸子弟成习。其于所谓勤俭者。不啻拔本而塞源也。其家又安得而不败。今与儿孙约。吾家须要以俭德为质。如在官署。除朝祭迎宾外。常服只用布素。间或参用旧破丝帛可也。其在家。虽往来亲朋家。不得轻用丝帛。妇女亦然。如遇嫁娶。不在此限。但亦不过仅仅参用之可也。男妇如届年高。子孙视其心力而为之者。不在此限。总之。须要以俭德为质。盖俭德并足以涵养谦德。谦德者。天地神人之所好也。出所好即入所恶。可不戒哉。 近日朋亲向我道喜者纷纷。要皆未知吾心也。即知之亦何益。夫盈虚消息。天地自然之运。今吾儿发甲科。知其为已盈耶。未盈耶。犹息耶。不息耶。要之所可持以维天心。使眷佑于无已者。人心而已矣。嗟乎。吾家人心以世情例之。自今以往。将以起纵恣懈惰之时也。此吾所以忧之惧之。惟视子孙之贤愚何如耳。亲友于我何益哉。

吾以乞丐相以有今日。可见形于人无损也。吾所宦门公子。辗转又是乞丐相。可见形于人无益也。嗟乎。吾儿孙以雅素之行。励坚卓之志。此即所以撑天拄地。而为人杰也。彼区区体貌何为者哉。 古人宵衣旰食。继日待旦。菲饮食。恶衣服。合来不过是勤俭二字。吾儿吾媳当思何益于人。何功于世。坐享豪华。一人所用。常兼数十百人。一家所费。常兼数十百家。则自以为福者。乃其所以为祸也。可不惧乎。父以为惟勤俭可以免也。今之奢华者。非有所不得已也。特欲藉外饰以殊异于人耳。若然。是以土木自处。以锦绣覆之耳。其亦何足愿乎。吾尝言折福二字当是折算之义。人生落地。命中福禄。有一定之数。今日用得过了。必减得后日的。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