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旱凶荒,欲分房逐熟,或典卖尽田产,欲浮游作客,皆虑官中非时点集,不敢东西。又差点之际,州县之吏,宁无乞觅?教阅之时,军员教头,宁无敛掠?是以常时色役之外,添此一种科徭(云云)。且今日既籍之後,州县义勇,皆有常数,每有逃亡病死,州县必随而补之。然义勇之身,既羁縻以至老死,而子孙若有壮丁,又不免刺为‘义勇’,是使陕西之民,子子孙孙,常有三分之一为兵,故臣曰於民有世世之害也。何谓於国无分毫之利者?曰,古之兵皆出民,岂民兵可用於古而不用於今乎?臣对曰:三代之时,用井田之法,以出士卒车马,居则为比、闾、族、党、州、乡,行则为伍、两、卒、旅、师、军。为之长者,皆乡士大夫也。唐初府兵各有营府,有将军、郎将、折冲、果毅,以相统摄。是以令下之日,数万之众,可以立具,无敢逃亡避匿者,以其纪纲素备故也。今乡兵则不然。虽有军员节级之名,皆其乡党、族姻,平居相与拍肩、把袂、饮博、斗殴之人。非如正军有阶级上下之严也。若安宁无事之时,州县聚集教阅,则亦有行阵旗鼓,开弓广弩,坐作叫噪,真如可以战敌者,设若闻胡寇大入,边兵已败,边城不守,则莫不望风声奔波迸散,其军员节级,将鸟伏鼠窜,自救之不暇,岂有一人能为县官率士卒以待寇乎!臣故曰於国无分毫之利也。”
韩魏公建议於陕西刺“义勇”,凡三丁刺一,每人支买弓箭钱三贯,深山穷谷无得脱者,人情惊挠,而兵纪律疏略,终不可用,徒费官钱不赀,无一人敢言其非者。司马光时为谏官,极言不便,持子至中书。魏公曰:“兵贵先声後实,今谅祚方桀骜,使闻陕西骤益二十万兵,岂不震忄?”光曰:“兵之贵先声,为无其实也,独可以欺人於一日之耳,少缓则敌知其情,不可复用矣。今吾虽益二十万兵,然实不可用过十日,西人知其详,不复惧矣。”魏公不能答,复曰:“君但见庆历陕西乡兵初刺手背,後皆刺面充正兵,忧今复尔耳。今已降敕榜与民约,永不充军戍边矣。”光曰:“朝廷屡失信,民皆忧此事未敢以敕榜为信,虽光亦未免疑也。”魏公曰:“吾在此,君无忧此语之不信。”光曰:“光不敢奉信。非独不敢,恐相公亦不能自信耳。”魏公怒曰:“君何相轻甚邪!”光曰:“相公长在此坐,可也。万一均逸偃藩,他人在此,因相公见成之兵,遣以运粮戍边,反掌耳。”魏公竟不为止。其後不十年,义勇运粮沿边,率以为常,如光言。
●卷一百五十三 兵考五
○兵制
神宗即位之初,总治平之兵一百十六万二千,而禁军步骑六十六万三千。帝患兵冗不继,始议销并,乃亲制选练之法,靡不周悉。其立军之制,非新经科简,即团并有馀,或特创名,或因旧额增损,指挥之数无常焉。熙宁元年,诏诸路监司察州兵拣不如法者按之,不任禁军者降厢军,不任厢军者免为民。
先是陈升之建议,卫兵四十以上稍不中程者量减请衣粮,徙之淮南。吕公弼上言,以为既使之去本土又减其常廪,於人情未安。且事体甚大,难遽行也。司马光亦言其不便,曰:‘在京禁军及其家属,率皆生长京师,亲姻联布,安居乐业,衣食县官日久。年四十五未为衰老,尚任征役,一旦别无罪负,削廪远徙,是横遭降配也。沙汰既多,人情惶惑,大致愁怨。虽国家既承平,纪纲素张,此属忄匈忄匈,亦无能为患。然诏书一下,万一有道路流言,惊动百姓,朝廷欲务省事,复为收还,则顿失威重,向後不复可号令骄兵。若遂推行,则众怨难犯,梁室分魏博之兵,致张彦之乱,此事之可鉴者也。且国家竭天下之财,养长征兵士,本欲备御边陲。今淮南非用武之地,而多屯禁军,坐费衣食,是养无用之兵,诸无用之也。也又使边陲常无事则已,异日或小有警急,主兵之臣,必争求益兵。京师之兵既少,必须使者四出,大加召募,广为拣选,将数倍多於今日所退之兵。旧兵尚请衣粮,而新兵更添衣粮。是弃已教阅经战之兵,而收市井川亩之人,本欲减冗而冗兵更多,本欲省大费而大费更广,窃恐非计之得也。臣愚伏愿朝廷且依旧法,每岁拣禁军有不任征战者减充小分,小分复不任执役者,放令听其自便在京居止,但勿使老病者尚占名籍,虚费衣粮。人情既安於所习,皆无怨嗟;国家又得其力用,不为虚设。冗兵既去,大费自省。兹事系国家安危,不敢不言。’右正言李常亦言其不便。从之。
七月,手诏:“拣诸路半分年四十五以下胜甲者,升为大分;五十以上愿为民者,听之。”旧制:兵至六十一始免,犹不即许也。至是免为民者甚众,冗兵由是大省。
二年,诏并废诸军营。陕西马步军营三百二十七,并为二百七十,马军额以三百人,步军以四百人。其後,总兵之拨并者,马步军五百四十五营,并为三百五十五。而京师之兵,类皆拨并畿甸诸路,及厢军皆会总畸零,各定以常额。凡并营,先为缮新其居室,给迁徙费。军校溢员者,以补他军之阙,或随所并兵入逐指挥,依职高下同领。
先时,军营皆有额。皇格:马军满四百、步军满五百人为一营。承平日久,兵制浸弛,额存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