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;屯兵十年,则是五年为无益之费也。民者天下之本,而财者民之所以生也。有兵而不可使战,是谓弃财;不可使战而驱之战,是谓弃民。臣观秦汉之後,天下何其残败之多邪!其弊皆起於分民而为兵,兵不得休,使老弱不堪之卒,拱手而就戮。故有以百万之众,而见屠於数千之兵者;有良将善用,不过为饵,委之啖贼。嗟夫!三代之衰,民之无罪而死者,其不可胜数矣。今天下募兵至多,往者陕西之役,举籍平民以为兵,加以明道、宝元之,天下旱蝗,次及近岁青、齐之饥,与河、朔之水灾,民急而为兵者日益众。举籍而按之,近世以来,募兵之多无如今日者,然皆老弱不教,不能当古之十五,而衣食之费,百倍於古,此甚非所以长久而不变者也。凡民之为兵者,其类多非良民。方其少壮之时,博奕饮酒,不安於家,而後能捐其身,至其少衰而气沮,盖亦有悔而不复者矣。臣以谓五十以上愿复而为民者,宜听。自今以往,民之愿为兵者,皆三十以下则收,限以十年而除其籍。民三十而为兵,十年而复归,其精力思虑,犹可以养生送死,为终身之计。其应募之日,心知其不出十年而为十年之计,则除其籍而不怨。以无用之兵终身坐食之费而为重募,则应者必众。如此,县官常无老弱之兵,而民之不任战者,不至於无罪而死。彼皆知其不过十年而复为平民,则自爱其身而重犯法,不至於叫呼无赖,以自弃於凶人。今夫天下之患,在於民不知兵。故兵常骄悍而民常怯,盗贼攻之而不能御,戎狄掠之而不能抗。今使民得更代而为兵,兵得复还而为民,则天下之知兵者众,而盗贼戎狄将有所忌。然独有言者,将以为十年而代,故者已去而新者未教,则缓急有所不济。夫所谓十年而代者,岂举军而并去之?有始至者,有既久者,有将去者,有当代者,新故杂居而教之,则缓急可以无忧矣。”
英宗治平初,兵一百一十六万二千,而禁军马步六十六万三千。
治平元年,宰相韩琦上言:“古者籍民为兵,故其数虽多而赡至薄。唐置府兵最近古。天宝以後,废不能复。今之‘义勇’,河北几十五万,河东几八万。勇悍纯实,生於天性。而有物力资产、父母妻子之所系,若稍加简练,与唐府兵何异?陕西尝剌弓手为‘保捷’,其後拣放,所存无几。且河北、河东、陕西三路,皆控西北,事当一体。请於陕西亦点‘义勇’,止涅手背,一时不能无小扰,而终成长利。”乃遣官陕西路籍‘义勇’,得十三万八千四百六十五人。
知谏院司马光上言:“昔康定、庆历之,朝廷以元昊犯边,官军不利,已曾籍陕西之民以为乡弓手。始者明出敕榜云:‘但欲使之守护乡里,必不刺充正军,屯戍边境。’榜犹未收,而朝廷尽刺充‘保捷’指挥,令於边州屯戍。当是之时,臣丁忧在陕,备见其事。民皆生长太平,不识金革,一旦调发为兵,自陕以西,闾阎之,如人人有丧,户户被掠,号器之声,弥天互野,天地为之惨凄,日月为之无色,往往逃避於外,官中絷其父母妻子,急加追捕,鬻卖田园,以充购赏。暨刺面之後,兵员教头,利其家富,百端诛剥,衣粮不足以自赡,须至取於私家。或屯戍在边,则更须千里供送,祖、父财产,日销月铄,以至於尽。况其平生所习者,则惟桑麻耒耜。至於甲胄弩槊,虽日加教阅,不免生疏。而又资性戆愚,加之畏懦,临敌之际,得便即思退走,不惟自丧其身,兼更拽动大阵。自後官中知其无用,遂大加沙汰,给与公凭,放令逐便。而惰游已久,不复肯服稼穑之劳,兼田产已空,无所复归,皆流落冻馁,不知所在。长老至今言之,犹长叹出涕。其为失策,较然可知。足以为後来之戒,而不足以为法也。”
又言:“祖宗平诸镇,一天下,岂尝有义勇哉?自赵元昊反,诸将覆师者相继,终不能出一旅之众,涉区脱之地,以讨其罪,不免为姑息之计。当是时,三路乡兵数十万,何尝得一人之力乎!议者必曰:“河北、河东,不用衣廪,得胜兵数十万,阅教精熟,皆可以战。”又:“兵出民间,合於古制。”臣谓不然。彼数十万者,虚数也;阅教精熟者,外貌也;兵出民者,多与古同,而实异也。盖州县承朝廷之意,止求数多。阅教之日,观者但见其旗号鲜明,钲鼓备具,行列有序,进退应节,即叹美以为真可以战。殊不知彼犹聚戏,若闻寇敌则瓦解星散,不知所之矣。古者兵出民,民耕桑之所得,皆以衣食其家,故处则富足,出则精锐。今既赋敛农民之粟帛以赡正军,又籍农民之身以为兵,是一家独任二家之事也。如此,则民之财力安得不屈?臣愚,以为河北、河东已刺之民,犹当放遣,况陕西未刺之民乎?”
又言:“臣比日以来,熟思其事,诚於民有世世之害,於国无分毫之利。何谓於民有世世之害?臣窃见河北、陕西、河东,自景以前,本无义勇,凡州县诸般色役,并是上等,有物力人户支当。其乡村下等人户,除二税之外,更无大段差徭。自非大饥之岁,则温衣饱食,父子兄弟,熙熙相乐。自宝元、庆历之,将陕西一路弓手,尽刺充“保捷”正军,自此骚然愁苦矣。其河北、河东之民,比於陕西路,虽免离家去乡戍边死敌之患,然一刺手背之後,或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