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久矣,然则孟子去齐以後必无复有昧恢事。故今次至齐於至梁之後。
  △孟子不拿周室之故
  说者谓孔子修《春秋》,尊周室,而孟子劝齐、梁行王政,为有悖於孔子之旨。以余考之,不然。《史记赵世家》:“成侯七年,与韩攻周;八年,分周以为两。”以《周本纪》计之,则显王二年也。盖周之东迁,晋、郑焉依,故令虽不行於天下而犹足以立国。烈王元年,韩灭郑,六年,赵成侯、韩共侯迁晋桓公於屯留,(语本《竹书纪年》,与《史记》文小异)晋、郑既亡,周孤立无所依,故韩、赵得分之。(自晋亡至此,凡四年)然则显王之世已失其国,无复尺土一民之为己有矣。是以《战国策》中所记周事但有西周君、东周君,而无一语及王;且云“东周与西周争”,“东周与西周战”,然则东、西二周亦判然为两国,而周王特寄食於其间,乃欲於此时责天下以尊周,亦不情之至矣!《史记周本纪》:“显王五年,贺秦献公;二十六年,致伯於秦孝公;三十三年,贺秦惠王。”如小国之事大国者然。盖诸侯惟秦史尚存,故司马氏得以据而记之。其於三晋、齐、楚,当亦类是。然则周於是时固已降同诸侯,但其名差异耳。至三十五年,诸侯会徐州以相王,则并其名亦无异於列国。故《传》曰:“成王定鼎於郏辱阝,卜世三十,卜年七百。”孟子曰:“由周而来,七百有馀岁矣。”然则自此以後,已不在卜年之数之内,周礼亦无复有存者,是以孟子欲得王者以安天下,不得以孔子之所为责孟子也。孟子曰:“春秋无义战,彼善於此则有之矣。征者,上伐下也;敌国不相征也。”又曰:“天子讨而不伐;诸侯伐而不讨。五霸者,搂诸侯以伐诸侯者也。”由斯以观,使孟子生春秋之世亦必尊周室无疑矣。孟子曰:“禹、稷、颜回同道。”又曰:“禹、稷、颜子易地则皆然.”其於曾子、子思之去与留亦云。是故,孔子之德非孟子之所及,若尊周与不尊周则圣人所处之时势不同,非其道之异也。学者考古不详而妄议圣人,余甚不敢。故今考其前後而备论之。
  △孟子之王政
  孟子何为以“王”说齐宣也?古之圣王皆非有心於王天下也,德盛化行,人自归之;非齐王所及也。顾战国之时,民困已极,孟子急欲救之,故以王歆动齐王之心,使勉为保民之事耳。何以有“恒产,恒心”之论也?圣人之治天下,非但养之也,亦将以教之。故舜命弃播百谷,即命契敷五教,所以“无饥”之後必继之以“庠序之教”也。申以孝弟之义,何以言颁白者之不负戴也?古之所谓“弟”者,非惟事兄也,亦将以事老也。故契致以人伦而曰:“长幼有序。”孔子曰:“入则孝,出则弟。”若惟事兄而已,当云入则弟,不当云出则弟矣。
  △孟子救世苦衷
  按:人君抚有一国,当先自正其身心,不溺於私欲;至於淫声,荡人心志,尤所当痛绝者。乃齐王好货,好色,孟子不匡其失,而但以为“与民同之”即可以王;齐王好世俗之乐,而孟子以为“今之乐由古之乐”,此何说乎?无他,战国之时生民涂炭,孟子目击其艰,急欲拯於水火之中,而是时大国之君惟齐宣犹足用为善,齐宣所好又非旦夕所能改者,故不得已而为此言,冀其或能行仁政耳。此孟子救世之苦衷,非正论也。读《孟子》者当以意逆志,不可执词以害其意,亦不得以是轻议孟子也。故今皆不载,并识其说於此。
  “孟子见齐宣王曰:‘所谓故国者,非谓有乔木之谓也,有世臣之谓也。王无亲臣矣!昔者所进,今日不知其亡也。’王曰:‘吾何以识其不才而舍之?’曰:‘国君进贤如不得已,将使卑逾尊,疏逾戚,可不慎与!左右皆曰贤,末可也。诸大夫皆曰贤,未可也。国人皆曰贤,然後察之;见贤焉,然後用之。左右皆曰不可,勿听。诸大夫皆曰不可,勿听。国人皆曰不可,然後察之;见不可焉,然後去之。’”
  △孟子用人之说与齐大夫
  按,治国莫要於用人,不得其人则虽善政亦不能行,故周公有《立政》之篇,孔子有“人存政举”之对。《孟子》此章实治国之要术,故今载於《保民章》之後;至是而王道全矣。虽然,孟子此言特为齐王言之耳。左右之言不可信,固也;诸大夫多矣,何以其言犹皆不可信而必访诸国人,而又以身察之?人主之劳,何至於是?尧、舜,大圣人也,然其命官也,不过咨於四岳,访於廷臣而已,皆得其人,建大功於天下。亦非惟圣帝哲王然也,齐桓公听鲍叔之荐而相管仲,晋文公听赵衰之荐而用却谷、栾枝、先轸,皆能治其国而霸诸侯。而孟子乃为是言者何哉?盖齐之廷臣不肖者多而贤者少,惟诸大夫之言是听则必有夤缘权幸以求进身者。观於王取⒊录郑齐之大夫可知矣。观於《牵牛章》中,肥甘、轻暖、采色、声音、便嬖,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大夫之逢迎其君者不乏人矣。观於王戎凉行氏有进而与言者,有就其位而与言者,庶僚之奔走於大夫之前者亦不乏人矣。如是而欲资大夫之荐引,安能得贤士而用之!其必至於蠹国害民者势也。虽有即墨大夫而无如毁之者之多,虽有阿大夫而无如誉之者之众,齐之往事概可见矣!故凡人主处休明之世,俊杰盈廷,政事修举,则不必过为其烦;若不幸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