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?及至於宋,传益久,尊益至,则虽以朱子之贤,亦且委曲为之解说而不敢议。然则如赵氏者,可不谓孟子之功臣也与!尤可异者,宋复有《孔子集语》,明复有《论语外篇》,若犹以《论语》为未足而益之者。取《庄》、《列》异端小说之言而欲跻诸经传之列,呜呼,人之识见相越可胜叹哉!说并见前《堕费》、《南子》、《楚狂》诸条下。
  △《论语》之文之重复
  《论语》之始,篇皆别行,各记所闻,初不相谋,而後儒汇合之。故其文有自相复者:《巧言章》,《学而》、《阳货》两篇皆有之;《博学章》,《雍也》、《颜渊》两篇皆有之;《在位章》,《泰伯》、《宪问》两篇皆有之,是也。有复而有详略者:《学而篇不重章》,《子罕篇》止有“主忠信”以下十四字;《父在章》,《里仁篇》止有“三年”以下十二字,是也。有复而有异同者:《宪问篇不患章》,《卫灵篇》作“君子病无能焉(云云)”是也。此或孔子尝两与弟子言之而各述其所闻以诏门人,或但一言之而所传闻不同,皆未可知;後儒纂辑之时未及删耳。至《八佾篇太庙章》,《乡党篇》止有“入太庙,每事问”六字;《子罕篇齐衰章》,《乡党篇》作“虽狎必变,虽亵必以貌”;此则後人记孔子之事,其文之有详略异同,不足异也。又有语相似而人地异者:《雍也篇哀公章》,《先进篇》作季康子问;《子罕篇畏匡章》,《述而篇》作为桓发,是也。此未必果为两事,或所传闻小异。後儒尊之不敢复议;相沿既久,乃复强为之说,以其词之小异为圣人之区别,恐未必然也。
  △《论语》之文与他书复
  《论语》之文有与他书复者:“克己复礼,为仁”,告颜渊也;《春秋传》作“克己复礼,仁也”,乃引古志之言以论楚灵王者。“出门如见大宾,使民如承大祭”,答仲弓问仁也;《春秋传》作“出门如宾,承事如祭,仁之则也”,乃晋胥臣告文公者。“譬如为山,未成一篑,止,吾止也”,孔子自言也;《伪古文尚书》作“为山九忉,功亏一篑”,乃召康公训武王者。“人而不为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,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?”谓伯鱼也;《伪古文尚书》作“不学墙面”,乃成王训迪百官者。余按:《春秋传》之文於义皆通,但不如《论语》之条畅自然;盖传闻者异词,疑《论语》为得实。《书》之二语则雕琢裁整,酷类晋、宋间人手笔矣。夫此语本之《论语》则可,若在《论语》前则深属难解:“九仞”岂足言山,所亏宁仅“一篑”;而“墙面”之上下无“犹正”“而立”之文岂复成文义耶!且《克已》、《出门》二章皆答门人之问,述古语以告之,可也;若《周南章》,伯鱼初未尝问,而孔子衍《周官》之言以告之,已为无谓;至《为山章》乃孔子所自言,《书》既有之,又何必雷同而剿说乎!由是言之,刘焯之书其为伪作无疑。余甚怪夫宋之儒者不觉刘书之伪,而反谓孔子之言之出於《旅獒》,本於《周官》,是所谓信《夜谧印范反訾贾谊之《∧窀场肺录人之旧也。
  【附通论】“子曰:‘我非生而知之者,好古,敏以求之者也。’”“子曰:‘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,不如丘之好学也。’”“子曰:‘吾十有五而志於学;三十而立;四十而不惑;五十而知天命;六十而耳顺;七十而从心所欲,不逾矩。’”“子谓颜渊曰:‘用之则行,舍之则藏,惟我与尔有是夫!’”“子贡曰:‘有美玉於斯,韫椟而藏诸?求善贾而沽诸?’子曰:‘沽之哉!沽之哉!我待贾者也。’”“子曰:‘苟有用我者,期月而已,可也;三年有成。’”“子曰:‘饭疏食,饮水,曲肱而枕之,乐亦在其中矣。不义而富且贵,於我如浮恪!”“子曰:‘述而不作,信而好古,窃比於我老彭。’”(以上并《论语》)
  △孔子自言
  按:人之知圣人,不如圣人之自知。其词虽谦,而其实自有不容掩者。学者即是而求之,则圣人之真可见。故列孔子之自言於後人论赞之前。
  【附通论】“颜渊喟然叹曰:‘仰之弥高,钻之弥坚;瞻之在前,忽焉在後。夫子循循然善诱人!博我以文,约我以礼。欲罢不能;既竭吾才,如有所立卓尔。虽欲从之,末由也已!’”“子贡曰:‘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;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。’”“太宰问於子贡曰:‘夫子圣者与?何其多能也?’子贡曰;‘固天纵之将圣,又多能也。’”“卫公孙朝问於子贡曰:‘仲尼焉学?’子贡曰:‘文、武之道未坠於地,在人:贤者识其大者,不贤者识其小者,莫不有文、武之道焉。夫子焉不学,而亦何常师之有!’”“叔孙武叔语大夫於朝曰:‘子贡贤於仲尼。’子服景伯以告子贡,子贡曰:‘譬之宫墙:赐之墙也及肩,窥见室家之好;夫子之墙数仞,不得其门而入,不见宗庙之美,百官之富。’”“陈子禽谓子贡曰:‘子为恭也,仲尼岂贤於子乎?’子贡曰:‘君子一言以为知,一言以为不知;言不可不慎也。夫子之不可及也,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。夫子之得邦家者,所谓立之斯立,道之斯行,绥之斯来,动之斯和,其生也荣,其死也哀,如之何其可及也!’”“仪封人请见,曰:‘君子之至於斯也,吾未尝不得见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