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子上以後,下去汉世益近,《世家》所载世次名字或无大误,故今附次於後。至於所记年几何云者,必不能详密如是。孔子、伯鱼之年已悉不合,如前所辨矣,则自子思以下其可信乎!今并删之。
  ○遗型
  “孔子没,三年之外,门人治任将归,入揖於子贡,相向而哭;皆失声,然後归。子贡反,筑室於场,独居三年,然後归。”(《孟子》)
  【备览】“孔子葬鲁城北泗上,弟子及鲁人往从冢而家者百有馀室,因命曰孔里。鲁世世相传以岁时奉祠孔子冢,而诸儒亦讲礼乡饮大射於孔子冢。孔子冢大一顷。故所居堂内,後世因庙藏孔子衣、冠、琴、车、书。至於汉,二百馀年不绝。”(《孔子世家》)
  △辨将死遗秘书之说
  《论衡》云:“孔子将死,遗秘书曰:‘不知何男子,自称秦始皇,上我堂,踞我床,颠倒我衣裳;行至沙邱而亡。’後始皇至鲁,观孔子宅,至沙邱而亡。”余按:前知之术圣人能之,而非所以为圣人也。然所谓前知者,不过剥复倚伏之理,治乱循环之运,非若後世射覆乌占之术然也。况为秘书以遗後世,欲何为乎?汉人好信谶纬,故其为言如此;其亵圣人殊甚,良可笑也。
  【存参】“孔子之丧,门人疑所服。子贡曰:‘昔者夫子之丧颜渊,若丧子而无服;丧子路亦然。请丧夫子,若丧父而无服。’”(《檀弓》)
  △《檀弓》记弟子丧服疑有误
  此篇後文又云:“孔子之丧,二三子皆径出。群居则荆怀鲈蚍瘛!卑醇仍啤谤径出”,又云“出则否”语殊难解。注以为“朋友相为服”,然与上文意不相贯,疑有缺误。故不录。大抵《檀弓》之文纰缪者多,间有当采录者,亦仅列之存参,志慎也。
  【附论】“孟子曰:‘以德服人者,中心悦而诚服也,若七十子之服孔子也。’”(《孟子》)
  △孔子弟子无三千
  《世家》云:“孔子以《诗》、《书》礼乐教,弟子盖三千焉;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。”余按:孟子但云“七十子”,则是孔子之门人止七十子也。孔子弟子安能三千之多!必後人之奢言之也。且汉人所称“六艺”即今《六经》,非《周官》“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”之六艺也。孔子晚年始作《春秋》,而《易》道深远,圣人亦不轻以示人,其言未足信。今不取。
  【备考】“《论语》:《古》二十一篇;《齐》二十二篇;《鲁》二十篇。”(《汉书艺文志》)
  △《论语》成於後儒纂辑
  《汉志》云:“《论语》者,孔子应答弟子时人及弟子相与言而接闻於夫子之语也。当时弟子各有所记,夫子既卒,门人相与辑而论纂,故谓之《论语》。”余按:《鲁论语》中所记之君大夫如哀公、康子、敬子、景伯之属皆以谥举,曾子、有子皆以子称,且记曾子疾革之言,则是孔子既没数十年後,七十子之门人追记其师所述以成篇,而後儒辑之以成书者,非孔子之门人弟子之所记而辑焉者也。然其义理精纯,文体简质,较之《戴记》独赐为得真,盖皆笃实之儒谨识师言,而不敢大有所增益於其间也。
  △《论语》後五篇之可疑
  唯其後之五篇多可疑者。《季氏篇》文多俳偶,全与他篇不伦,而《颛臾》一章至与经传抵捂,《微子篇》杂记古今轶事,有与圣门绝无涉者。而《楚狂》三章语意乃类庄周,皆不似孔氏遗书。且“孔子”者,对君大夫之称,自言与门人言则但称“子”,此《论语》体例也;而《季氏篇》章首皆称“孔子”,《微子篇》亦往往称“孔子”,尤其显然而可见者。《阳货篇》纯驳互见,文亦错出不均;《问仁》、《六言》、《三疾》等章文体略与《季氏篇》同;而《武城》、《佛Α范章於孔子前称“夫子”,乃战国之言,非春秋时语。盖杂辑成之者、非一人之笔也。《子张篇》记门弟子之言,较前後篇文体独为少粹;惟称孔子为“仲尼”,亦与他篇小异。至《尧曰篇》,《古论语》本两篇,篇或一章,或二章,其文尤不类。盖皆断简无所属,附之於书末者,《鲁论语》以其少故合之;而不学者遂附会之,以为终篇历叙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武王之事而以孔子继之,谬矣!窃意此五篇者皆後人之所续入,如《春秋》之有《续经》者然,如《孟子》之有《外篇》者然,如以《考工记》补《周官》者然,其中义理事实之可疑者盖亦有之,今不能以遍举,学者所当精择而详考也。其前十五篇中,唯《雍也篇南子章》事理可疑,《先进篇侍坐章》文体少异,语意亦类庄周,而皆称“夫子”,不称子,亦与《阳货篇》同;至《乡党篇》之《色举章》,则残缺无首尾而语意亦不伦,皆与《季氏篇》之末三章,《微子篇》之末二章相似,似後人所续入者。盖当其初篇皆别行,传其书者续有所得辄附之於篇末,以故醇疵不等,文体互异。惜乎後世未有好学深思之士为之分别而鹫之也!呜呼,《孟子》之十一篇,刘歆已合之矣,幸而赵氏去古未远,知其本异,而其识又足以辨其真伪,遂断然以後四篇为後世之所依仿而⒅者,决然删而去之,以故《孟子》一书纯洁如一,赵氏力也。彼张禹、马融、何晏之辈固不足以及此!以康成之名儒,乃亦混混无所分别,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