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子遭齐程本子於郯,倾盖而语,终日。顾子路曰:‘由,束帛十匹以赠先生’(云云)。”余按:程本子不见於经传,孔子重之如此,而《论语》、《戴记》中顾无一言称之,何耶?子夏问孝:子曰:“有酒食,先生馔,曾是以为孝乎!”“先生”,谓父兄也;春秋时亦未闻有以先生称人者。且其所载子路孔子问答之言皆浅陋不足道,亦必後人所撰。故今不录。
  △《孝经》非孔子作
  世多以《孝经》为孔子所作。何休《公羊春秋序》云:“孔子曰:‘吾志在《春秋》,行在《孝经》。’”余按:《孝经》十八篇中多孔子与曾子问答之语,然则是曾子之门人笔之於书耳,非孔子所自为书也。果孔子所自为,岂得称其门人曰“曾子”乎?其陋一也。“经”也者,後世尊古圣人之书之称,孔子、孟子之时无此语也。自汉以後,始有经名;孔子之不题以经,明矣。藉令孔子之时即有此语,亦止以经名《诗》,以经名《书》与《易》,可矣,不应自名其言以为经也。孔子曰:“述而不作,信而好古,窃比於我老彭。”圣人之谦也如是,而谓以经自名其言乎哉!其陋二也。《中庸》曰:“君子之道四,丘未能一焉:所求乎子,以事父,未能也。”孝虽莫大於圣人,然圣人之心必不自以为孝;而乃曰“吾行在《孝经》!”其陋三也。然则其非孔子之言明甚。故今不取。
  【补】“孔子生鲤,字伯鱼;先孔子死。”(《孔子世家》)
  按:伯鱼先孔子卒,见於《论语先进篇》,与《史记世家》文合。惟《世家》所称“年五十”者,与颜渊之卒年互相抵捂。故今采《世家》文列之,而删伯鱼之年,传信也。说见後《颜渊条》下。
  △辨孔氏再世出妻之说
  《戴记檀弓篇》云:“子上之母死而不丧。门人问诸子思,曰:‘昔者子之先君子丧出母乎?’曰:‘然。’‘子之不使白也丧之,何也?’子思曰:‘昔者吾先君子无所失道。道隆则从而隆,道污则从而污。谠虬材埽∥谝财拚撸是为白也母;不为谝财拚撸是不为白也母。’故孔氏之不丧出母,自子思始也。”又云:“伯鱼之母死,期而犹哭。夫子闻之曰:‘谁与哭者?’门人曰:‘鲤也。’夫子曰:‘嘻,其甚也!’伯鱼闻之,遂除之。”解《檀弓》者皆以先君子为伯鱼,由是遂谓孔子尝有出妻之事;伯鱼乃出妻之子,为母当期而除,故孔子甚之。余按《书》云:“观厥刑於二女。”《诗》云:“刑於寡妻,至於兄弟,以御於家邦。”古之圣人未有不能先化其妻而能治国与天下者也。孔子之圣不异於舜、文王,何独不能刑其妻,使有大过以至於出乎?孔子能教七十子皆为贤人,而不能教一妻,使陷於大过;七十子之服孔子也皆中心悦而诚服,独其妻不能率孔子之致以自陷於大过,天下有是理乎!孟子曰:“中也养不中,才也养不才,故人乐有贤父兄也。”夫妇之道亦然。若无大过而辄出之,孔子之於夫妇必不若是薄也!《檀弓》之文本不足信,而期而除丧亦不必其母之出始然。父在为母期。孔子既在,伯鱼为母期而除之,亦有何异;而解者必委曲迁就之以蕲合乎丧出母之说,然则伯鱼必何如服而後可谓其母之非出耶?《史记孔子世家》亦无出妻之事,《史记》之诬且犹无之,後儒何得妄以加圣人乎!至於“道污则从而污”之语,尤大悖於圣贤之旨;“出母”之称,古亦无之。其非子思之言明甚。且其所称“先君子”者,亦未明言其为何人;後儒过於泥古,又从而附会之,遂致孔氏顿有再世出妻,三世无母之事。伯鱼之母出,子思之母嫁,子上之母又出,岂为圣贤妻者必皆不贤,而为圣贤者必皆不能教其妇;抑为圣贤妻者本不至於出且嫁,而为圣贤者必使之出且嫁而後美也?又按:《左传》士大夫之妻出者寥寥无几,而贤人之妻无闻焉,然则不但孔子必无出妻之事,即子思之出妻亦恐未必然也。余宁过而不信,不敢过而信之以诬圣贤。故今一概不录。说并见後《子思篇》中。
  【附录】“颜渊死,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。子曰:‘才,不才,亦各言其子也。鲤也死,有棺而无椁。吾不徒行以为之椁,以吾从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。’”(《论语先进篇》)
  △《世家》估鱼之年不足信
  按此文,则伯鱼之卒在颜子前甚明。《家语》乃称孔子年二十而生伯鱼,伯鱼年五十而卒,则是伯鱼卒时孔子已年六十有九矣。又称颜回少孔子三十岁,三十二而死,则是颜子卒时孔子始年六十有二也。然则颜子反先伯鱼而卒,而岂不谬也哉!朱子《或问》云:“有以‘鲤死’之言为夫子之设言;以人情考之,不应如此。”其说是矣。盖“伯鱼年五十,先孔子卒”之文本出《世家》;《家语》见其然,故撰为“孔子年二十而生伯鱼’之语以合之。不知《史记》之年本不足信,强取以附会之,是以劳而卒至於抵捂也。
  【备览】“伯鱼生冢字子思。子思生白,字子上。子上生求,字子家。子家生箕,字子京。子京生穿,字子高。子高生子慎。(《世纪》作“谦,字子顺”)尝为魏相。子慎生鲋,(《世纪》“字於鱼,一字甲”)为陈王涉博士,死於陈下。”(《孔子世家》)
  △《世家》孔氏世次尚可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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