叔孙辄帅费人以袭鲁。公与三子入於季氏之宫,登武子之台。费人攻之,弗克;入及公侧。仲尼命申句须、乐颀下伐之。费人北。国人追之,败诺姑蔑。二子奔齐。遂堕费。”(《左传》定公十二年)
  △《世家》堕都年误
  《世家》,此事在定公十三年。今按《春秋经传》皆定十二年事,《世家》文误。
  △司寇为政之故
  按:司寇,下卿耳;然至襄、昭之世,非上卿亦有为政者,宋乐喜以司城,郑子产以次卿,是也。桓子知孔子,故使以司寇为政。故曰:“行乎季孙,三月不违。”曰:“於季桓子,见行可之仕也。”明皆桓子之任之也。
  △辨公山弗扰召孔子之说
  《论语》云:“公山弗扰以费畔,召,子欲往。子路不说,曰:‘末之也已,何必公山氏之之也!’子曰:‘夫召我者而岂徒哉!如有用我者,吾其为东周乎!’”余按《春秋传》云:“季氏将堕费,公山不狃、叔孙辄帅费人以袭鲁,入及公侧,仲尼命申句须、乐颀下伐之,费人北。”然则是弗扰叛而孔子伐而败之耳,初无所为召孔子及孔子欲往之事也。孟子曰:“孔子成《春秋》而乱臣贼子惧。”弗扰既以费叛,是乱臣贼子也,孔子肯辅之乎!《春秋》於晋赵鞅书曰“入於晋阳以叛”,於荀寅士吉射书曰“入於朝歌以叛”;於鲁阳虎书曰“盗窃宝玉大弓”,孔子之恶叛臣如此,肯辅之乎!阳货欲见孔子,孔子不见;归孔子豚,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。孔子居卫,弥子谓子路曰:“孔子主我,卫卿可得也。”子路以告,孔子曰:“有命!”孔子不肯见阳货,主弥子,况肯辅弗扰乎!孟子曰:“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。”孔子欲为东周,必将讨天下之乱臣贼子也;弗扰既身为乱贼矣,安肯讨人!纵使肯讨,人亦不服,不见楚灵王之戮庆封乎!且夫弗扰,庸鄙狡诈之小人也;劳仲梁怀而不见敬也,则劝阳虎为乱;不得志於季氏也,则与阳虎谋杀季孙;不欲堕费也,则帅费人以攻公。其心甚狡而其谋甚拙,安能为东周邪!夫费,弹丸地耳,其民素服属於季氏,必不久从弗扰叛也。观后阝与成之叛皆请降於齐,费之不能自立也明甚。鲁以大师攻之,不数月破矣;欲为东周,胡可得耶!子曰:“苟有用我者,期月而已可也;三年有成。”曰“可”,曰“成”,圣人之谦也如是。且方是时,周礼未改,非战国时可同,而谓孔子公然欲自为东周乎!又按《左传》,费之叛在定公十二年夏,是时孔子方为鲁司寇,听国政;弗扰,季氏之家臣耳,何敢来召孔子!孔子方辅定公以行周公之道,乃弃国君而佐叛夫,舍方兴之业而图未成之事,岂近於人情耶!费可以为东周,鲁之大反不可以为东周乎!《公羊传》曰:“孔子行乎季孙,三月不违,曰:‘家不藏甲,邑无百雉之城,’於是帅师堕后阝,帅师堕费。”然则是主堕费之议者孔子也。弗扰不肯堕费,至帅费人以袭鲁,其仇孔子也深矣,必不反召之。弗扰方沮孔子之新政,而孔子乃欲辅弗扰以为东周,一何舛耶!《史记》亦知其不合,故移费之叛於定公九年。然使费果以九年叛,鲁何得不以兵讨之。后阝之叛也数月而两围之,成之叛也伐不腧时焉,费之叛何以独历四年而无事耶?定十二年《传》云:“仲由为季氏宰,将堕三都。”使费果以九年叛,则费已非季氏之邑,季氏安能堕之;子路当先谋讨费,不当先谋堕都也。《史记》既移费叛於九年,又采此文於十三年,不亦先後矛盾矣乎!且夫“末之”云者,历聘诸侯而不遇之词也,今孔子但尝至齐耳,尚未梦溃盟危贸隆⒉桃玻子路何得遽云“末之”也耶!由是言之,谓弗扰之召孔子在十二年亦不合,谓在九年亦不合;总之,此乃必无之事也。
  △《论语》之误
  曰:然则《论语》亦有误乎?曰:有。今之《论语》非孔门《论语》之原本,亦非汉初《鲁论》之旧本也。《汉书艺文志》云:“《论语》,《古》二十一篇,出孔子壁中;《齐》二十二篇,多《问王》、《知道》;《鲁》二十篇。”何晏《集解》序云:“《齐论语》二十二篇,其二十篇中章句颇多於《鲁论》。”是《齐论》与《鲁论》互异也。《汉书张禹传》云:“始鲁扶卿及夏侯胜、王阳、萧望之、韦元成皆说《论语》,篇第或异。”(惟王阳传《齐论》,馀四人皆传《鲁论》者)是《鲁论》中亦自互异也。果孔门之原本,何以彼此互异然则其有後人之所增入明甚。盖诸本所同者,必当日之本;其此有彼无者,乃传经者续得之於他书而增入之者也。是以《季氏》以下诸篇,文体与前十五篇不类;其中或称孔子,或称仲尼,名称亦别;而每篇之末亦间有一二章与篇中语不伦者,正如《春秋》之有《续经》,《孟子》之有《外篇》,司马迁之《史记》之有元、成时事,刘向之《列女传》之有东汉时人者然,又如近世《杜诗》、《韩文》之有《外集》者然,非後人有所续入而何以如是。然使诸本并存,後人犹可考其是非得失。不幸遇一张禹,汇合《齐》、《鲁》诸本而去取之,定为一书,当时学者以其官尊宦达,逐靡然而从之,以致诸本陆续皆亡。故《汉书张禹传》云:“禹先事王阳,後从庸生。(二人皆传《齐论》者)采获所安。”又云:“‘欲为《论》,念张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