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春秋》,齐景公卒在鲁哀公五年,孔子方在陈、蔡之间,是孔子自以司寇去鲁之後不复能有见齐景公之时,则孔子至齐之必在於为鲁司寇之前可知也。且自昭公孙齐,国中无君,权臣擅命,正伯玉出近关,须无弃十乘之时,度孔子此时亦必不肯在鲁与季氏周旋。《世家》之说是也。其至齐之岁,前《将靥酢废录合暄灾。惟其去齐之岁未有明据;以理度之,孔子归鲁当在定公既立之後,或至彼时去齐,或先去齐而复暂栖他国,迨定公立然後归鲁,均未可知。大抵自为司寇以前,传记多阙,事难臆断。姑存其可知者如此;其不可知者,则在乎好学深思者之善悟也。
  △《年谐》记三至齐之谬
  《世家》,孔子止一至齐,在鲁昭公二十五年。《年谱》则三至齐:三十一岁景公遣使来聘,孔子闷耄居齐者凡三岁;及三十六岁,又在齐闻《韶》而反乎鲁;明年复自齐归於鲁。说与《世家》大异。余按:《年谐》从《世家》,以孔子为襄公二十二年生,则其所云三十一岁者,谓昭公之二十一年也。昭公二十四年,孟僖子始知孔子,其言曰:“将有达者”,“将在孔丘”,将之为言有待也;是孔子此时名犹未甚著,望犹未甚隆也。僖子本国之大夫,景公则异国之君也,僖子“苟能礼者从之”,景公则未尝有好礼名也,景公安能先僖子而知孔子而聘之哉!二十五年昭公孙齐,二十一年鲁无事也,孔子不应无故而去,又不应将乱而忽归。以时考之,固不符矣。孔子既在齐三年矣而不闻《韶》,又三年之後乃以闻《韶》之故特往,以理度之,亦不似也。且去齐已三年矣,而又往,而又遽来,逾年而又遽往,又遽来,孔子何求於齐而仆仆若是乎?然则孔子至齐,《世家》之说近是。今从之。
  ○自齐反鲁
  “或谓孔子曰‘子奚不为政?’子曰:‘书云:孝乎惟孝,友於兄弟,施於有政,是亦为政,奚其为为政!’”(《论语为政篇》)
  △“为政”语之年
  此语年月无可考。《集注》以为在定公初年,是时季氏专政。《集注》近是,今从之。
  △谏用玉敛为仲粱怀事
  《家语》云:“季平子卒,将以君之淫狭玻赠以珠玉。孔子初为中都宰,闻之,历级而救焉,曰:‘送死而以宝玉,是犹曝尸於中原也,安用之!’乃止。”余按《左传》,此乃季氏家臣仲粱怀事,而《家语》移之於孔子。呜呼,人即欲为日增其明,亦何至以如萤之火附之!人即欲为岱增其高,亦何至以一撮之土累之!人即欲媚圣人而掠他人之美以增其德,亦何至取季氏家臣小小可喜之事以加於我生民未有之孔子乎!叔孙武叔毁孔子,子贡曰:“人虽欲自绝,其何伤於日月乎!多见其不知量也。”余谓圣人非但不可毁,亦并不可誉;人虽欲自媚,其何加於日月乎!亦徒为不知量而已矣。且平子之敛自有其家臣在,孔子非其家臣,汲汲何为焉?又按:昭、定之间,季氏擅政,孔子不仕,故或谓孔子曰:“子奚不为政。”孔子又曰:“不义而富且贵,於我如浮恪!弊《家语》者徒知止季氏淫现敛之为美,而不知无道则隐,不与鄙夫共事君者之尤为不可及也。盖凡《孔丛子》、《家语》之见类如此,其称圣人也小,而诬圣人也大。故皆不录。
  △辨穿井获羊之说
  《国语》云:“季桓子穿井,获如土缶,其中有羊焉。使问之仲尼曰:‘吾穿井而获狗,何也?’对曰:‘以丘之所闻,羊也。丘闻之,木石之怪曰夔蜇椟蛄剑水之怪曰龙罔象,土之怪曰腙谘颉!”《世家》采之,以为在定公五年。余按:《论语》曰:“子不语:怪、力、乱、神。”果有此事,答以不知可也,乃获一土怪而并木石水之怪而详告之,是孔子好语怪也,不与《论语》之言相剌谬乎!桓子,鲁之上卿,获羊而诡语狗以试圣人,何异小儿之戏,此亦非桓子之所宜为也。且土果有羊怪,则当不止一见,如水之有龙然。苟以前未有此事,则古人何由识之?既数有之,又何以此後二千馀年更不复有穿井而得羊者?岂怪至春秋之时而遂绝乎?是可笑也!故今不取。《国语》又有与吴使论骨事,《世家》亦载之於此年;而吴堕会稽,据左传乃在哀元年,谓其在此年,亦非是。说见後《主司城条》下。
  【备览】“孔子不仕,返而修《诗》,《书》,《礼》,《乐》。弟子弥众,至自远方,莫不受业焉。”(《孔子世家》)
  △退教弟子之年
  《世家》此文在定公五年阳虎作乱之後。其作乱年月与《左传》合;惟所云“桓子嬖臣仲梁怀”者,按《左传》怀乃平子旧臣,秉正以拒阳虎者,《世家》所云非是。独此数语为得圣人之实。盖乱人在朝,乃君子独善之时。故附次於此。
  “阳货欲见孔子,孔子不见。归孔子豚。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。遇诸涂。谓孔子曰:‘来!予与尔言。’曰:‘怀其宝而迷其邦,可谓仁乎?’曰:‘不可。’‘好从事而亟失时,可谓知乎?’曰:‘不可。’‘日月逝矣,岁不我与!’孔子曰:‘诺,吾将仕矣!’”(《论语阳货篇》)
  【存疑】“阳货欲见孔子而恶无礼。大夫有赐於士,不得受於其家,则住拜其门。阳货瞰孔子之亡也而馈孔子蒸豚。孔子亦瞰其亡也而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