)尽属之十三年,而谓《序》文之“十一年”为十三年之误,欲正前人之误而反更甚其误,为可惜也!蔡氏以为今《泰誓》文果周太史之所书耶?姑勿论其誓中所言浅陋剿袭,即以篇首纪事一语言之:《尚书》之事有系於年者,有系於月与日者,从未有系於四时之名者。何者?古固不以时纪事也。《金》之“大熟”言“秋”也,犹之乎言“禾”也;犹《盘庚篇》之云“乃亦有秋”,不可谓“乃亦有春”,“乃亦有夏”也。惟《春秋》一书专以时纪事,──或有时而不月者,未有月而不时者,──故名之曰《春秋》,言此书与他书不同者在此也。若他书皆有春秋,则此书不得独名《春秋》明矣。今《伪泰誓》上篇之首乃云“惟十有三年春,大会於孟津”,不书月而反书时,《尚书》有是文体乎!中篇之首又云“惟戊午,王次于河朔”,蒙日於时而反无月,不但《尚书》无此文体,即《春秋》亦无此文体也。《序》也者,本《经》而作者也,其文虽不能无误,然误亦依傍《经》文,故《康诰篇》首有错简,而《序》遂误以为成王之书,其明验也。若此《泰誓》果在《序》前,则《序》何得取《经》文中明明十三年之事而系之十一年;而司马迁亲见《古文》,又亲从安国问故,若此《泰誓经传》果出安国,则迁又何得以明明十三年者而载之十一年,明明十一年者而载之九年乎!且《序》与《经》异者,当从《经》,谓义理也,事实也,恐作《序》者之未必精审耳。若文字之误,则非作《经》作《序》者之事也,传《经》与《序》者误之也。苟误在於传者,则《序》文可误,《经》文亦可误。然则即使此《泰誓》果孔氏《古文》,亦未见夫“一”之必误而“三”之必非误也。盖《伪泰誓》文之称十三年,实本於《汉书律历志》所采《三统历》之文;而《三统》之为是说,乃刘歆因《洪范序》文而揣度言之者,其初本无的据,而相沿既久,撰《伪泰誓》者因亦靡然从之。蔡氏以其名为《经》也,遂不敢议,而反变易西汉以前之说而从之,嘻,亦已过矣!《书序》、《史记》之文虽不必悉合於《经》,然较刘歆以後之书则为近古,而所谓十一年者於事无所剌谬,亦无以见其必不然,故今备列其文以正《汉志二传》之失。说并见前《观兵》後《孟津条》下。《三统》之误,详见後《访箕条》下。
  ●卷三
  ○武王中
  【补】“周武有孟津之誓。”(《左传》昭公四年)
  “一月戊午,师渡於孟津。”(《书序》,见《汉书律历志》)
  △辨逆流疾风之说
  《淮南子》云:“武王渡于孟津阳侯之波逆流而击,疾风晦冥,人马不相见;武王操钺秉旄而踔(云云)。”余按:此亦“风折埽雨洒兵”之事而传闻异词者,不可信。故不采。
  【存参】“戊午,度於孟津。孟津去周九百里;师行三十里,故三十一日而度。明日己未冬至,晨星与婺女伏,历建星及牵牛,至於婺女、天鼋之首。”(《汉书律历志》)
  【备览】“十一年十二月戊午,师毕渡盟津,诸侯咸会。武王乃作《泰誓》,告於众庶:‘今殷王纣乃用其妇人之言,自绝於天,毁坏其三正,离其王父母弟;乃断弃其先祖之乐,乃为淫声,用变乱正声,怡说妇人。故今予发,维共行天罚。勉哉夫子!不可再,不可三。’”(《史记周本纪》)
  △吴或、蔡沈、顾炎武疑《泰誓》
  齐、梁以来所传《泰誓》三篇,语多浅陋,先儒往往有疑之者。吴氏云:“汤、武皆以兵受命,然汤之辞裕,武王之辞迫;汤之数桀也恭,武王之数纣也傲;学者不能无憾。疑其书之晚出,或非尽当时之本文也。”蔡氏跋《牧誓篇》後云:“此篇严肃而温厚,与《汤誓》相表里,真圣人之言也。《泰誓》、《武成》,一篇之中似非尽出於一人之口。岂独此为全书乎?”顾氏云:“商之德泽深矣,尺地莫非其有也,一民莫非其臣也。武王伐纣,乃曰‘独夫受洪惟作威,乃汝世雠’;曰‘肆予小子,诞以尔众士殄歼乃雠。’何至於此!纣之不善亦止其身,乃至并其先世而雠之,岂非《泰誓》之文出於魏、晋间人之伪撰者邪!吴氏、蔡氏盖已见及乎此;特以注家之体,未敢直言其伪耳。”
  △伪《泰誓》掇拾之谬
  余按:纣之无道,《尚书》言之详矣。《牧誓》严而不怒,直而不绞,圣人之言也。《微子》意存规戒,指陈无隐,语曲而忧深,情切而意悲,忠臣义士之言也。《酒诰》、《无逸》、《立政》等篇,亦皆和平庄雅,无可议者。独此《泰誓》三篇,数纣之罪,切齿腐心,矜张夸大,全无圣人气象。圣人伐暴救民,何至於此!岂惟武王必无此言,三代以上从未有如是之言也!至其语虽皆有所本,而重复杂乱,绝无章法,即移上篇语於中篇,移中篇语於下篇,亦未见其不可。然则何所见而必分为三度言之乎!先儒之论当矣。惟是篇中所采经传之文舛谬累累,先儒尚多有未及者,略缀数则於左:
  △古籍称《泰誓》者五条
  “天视自我民视”二句,本之《孟子》。“我武维扬”五句,本之《孟子》而少改之。“民之所欲”二句,本之《春秋传》。“纣有亿兆夷人”四句,本之《春秋传》而少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