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让,如《经》言十人则以为九人者皆当让乎!此论尤为无理;恐後人为其所惑,故亦附辨之。
  “帝曰:‘咨,四岳:有能典朕三礼?’佥曰:‘伯夷。’帝曰:‘俞,咨伯:汝作秩宗,夙夜惟寅,直哉惟清!’伯拜稽首,让于夔、龙。帝曰:‘俞,往钦哉!’”(《书尧典》)
  【存疑】“伯夷降典,折民惟刑。”(《书吕刑》)
  △《吕刑》言伯夷“折民惟刑”之非
  说此篇者皆以下文“士制百姓于刑之中”之士为皋陶。吴氏云:“《二典》不载有两刑官,盖传闻之谬也。”蔡氏云:“皋陶未为刑官之时,岂伯夷实兼之与?’余按此篇後章文云:“今尔何监,非时伯夷播刑之迪;其今尔何惩,惟时苗民匪察于狱之丽。”明明分承上章“苗民弗用灵”及“士制百姓于刑之中”两项而言,则所谓士者非皋陶即伯夷明矣。稷、弃之世官也,故今(刚案:“今”当作“经”)传多称之;若皋陶则未闻有称士者。且既谓伯夷典刑矣,又谓皋陶为士,不但於政体有乖,即以文义论亦不可通。然则所谓“制百姓于刑之中”者即承上文“伯夷”而言,非皋陶明矣。盖盛世之文多谨严,衰世之文多轻易;况事在千馀年前,传闻不一,盖有误以皋陶之事为伯夷者,作诰者因本之以为言。吴氏以为传闻之谬,是矣。蔡氏疑在皋陶之前,犹未免於曲为说也。孟子曰:“尽信《书》则不如无《书》。”吾於《书》之《吕刑》,《诗》之《宫》皆不能无疑:非但其作之晚,亦以所称述者久远之事,不能保其不失实耳。故列之於存疑。
  △《郑语》言姜为伯夷後之非
  《郑语》云:“姜,伯夷之後也。伯夷、能礼於神以佐尧者也。”余按:《春秋传》或以姜为大岳之後,或以姜为炎帝之後;《周语》、《晋语》亦然。四岳在炎帝後,容或出於炎帝:则谓四岳之後即炎帝之後,理尚可通也。若伯夷则与四岳比肩事主,又四岳之所荐,安得四岳之後即伯夷之後乎!且伯夷乃舜所命官,以为“佐尧”,亦误。故今不载。
  “帝曰:‘夔:命汝典乐,教胄子,直而温,宽而栗,刚而无虐,简而无傲;诗言志,歌永言,声依永,律和声,八音克谐,无相夺伦,神人以和!’”(《书尧典》)
  △夔一足非指人
  《孔从子》称:“或问孔子:‘夔有一足,信乎?’孔子曰:‘皋陶为夔请佐,舜曰:“夔一(句),足矣,”非一足也。’“余按:夔本兽名,──故《鲁语》云:“木石之怪,夔蜇椟蛄剑凰之对,龙罔象。”夔之名夔犹龙之名龙也,犹朱、虎、熊、罢之名朱虎熊罢也。所谓“夔一足”者,谓夔之兽一足,非谓夔之人一足也。儒者知其不经而不知所由误,乃撰为此事,又⒅羁鬃又言以曲解之:嘻,亦劳矣!且九官皆官属之长,未有无佐者:垂之佐殳、┥、伯与;益之佐朱、虎、熊、罴;禹、稷、契、皋陶之伦亦必有佐,但不见於《经》耳。典乐教胄岂一人所能理,夔安得独无佐乎!以无佐解一足,则龙之两角又何说焉?今不载。
  △乐以志为本
  世儒论古乐者皆求之律。自班固以来,娶妻生子之喻,十分九分之疑,王朴、蔡元定之所定,范景仁、司马君实之所争纷然不一。余之意独以为不然。《经》之言乐,此章详矣。曰:“诗言志,歌永言,声依永,律和声。”四言而乐之事备矣。何者?凡乐必有其本,──本也者,志是也。有志而後有诗,──诗者,取志而宣诸喉舌者也。有诗而後有歌,──歌者,取诗而畅其音节者也。有歌而後有声,──声者,取歌而布之於丝竹者也。是故,诗曰“言志”,歌曰“永言”,声曰“依永”:“言”即其言志之诗也,“永”即其永言之歌也;即其诗而长之之谓“永”,随其歌而应之之谓“依”。然则声之抑扬疾徐视其歌,歌之抑扬疾徐视其诗,而诗之抑扬疾徐视其志矣。是故,志者本也,声者末也。其志必中正和平也,而後其诗其歌其声从容舒畅,而俯仰迟速无不闷湟苏摺V静幻溃求之於诗,无益也;诗不美,求之於歌,无益也;歌不美,求之於声,无益也。故曰“作乐崇德”,“见其乐而知其德”也。然又制律以和声者何居?八音并作,彼此恐其不均,数章迭奏,先後恐其不符,故为律以考验之,使归於一耳;非以律为乐也。《书》曰:“同律度量衡”,律之於音也犹度之於布帛,量之於粟,衡之於金也。长短之形,目能察之,而一左一右不能必其无分杪之差,故受之以度而後齐。高下之音,耳能辨之,而一彼一此不能必其无几微之异,故受之以律而後调。是故,律者所以均高下,而非所以为高下也;度者所以均长短,而非所以为长短也;量与衡者所以均多寡轻重,而非所以为多寡轻重也。後世儒者之为古乐也则不然,不求其原於志与诗而惟斤斤於律;声从律起而不自歌生,诗缘歌作而非由志出,取命夔之语而颠倒施之;正使所制之律毫厘不爽於古,亦与古乐无与,况未必然乎!如但持古人之律即可为古乐,是得周尺而即可以制周礼也。曰:然则何以淑其志?曰:《经》言之矣,曰:“直而温,宽而栗,刚而无虐,简而无傲。”刚直,《乾》之德也,宽简,《坤》之德也。有其德者必有其偏;温也,栗也,无虐且无傲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