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道统之祖,治法之祖,而亦即文章之祖也。周衰,王者不作,百家之言并兴,尧、舜之道渐微,孔子惧夫愈久而愈失其实也,於是订正其书,阐发其道,以传於世。孔子既没,异端果盛行,杨、墨之言盈天下,叛尧、舜者有之,诬尧、舜者有之,称述太古以求加於尧、舜者有之,於时则有孟子辞而粗。迄乎孟子又没,而其说益诞妄。司马氏作《史记》,遂上溯於黄帝;虽颇删其不雅驯者而所采已杂。逮谯周《古史考》,皇甫谧《帝王世纪》等书,又以黄帝为不足称述,益广搜远讨,溯之羲、农以前,以求胜於孔子,而异说遂纷纷於世。何者?唐、虞以前,载籍未兴,经既无文,传亦仅见,易於伪,无可考验,是以杨、墨、庄、列之徒得藉之以畅其邪说。唯唐、虞以後,载在《尚书》者乃可依据;而《伪孔氏古文经传》复出,刘焯、孔颖达等羽翼之,猜度附会,而帝王之事遂茫然不可问矣。唐、宋以来,诸儒林立,其高明者攘斥佛、老以伸正学,其沉潜者居敬主静以自治其身心,休矣盛哉!然於帝王之事皆若不甚经意,附和实多,纠驳绝少。而为史学者,则咸踵讹袭谬,茫无别择,不问周、秦、汉、晋,概加采录,以多为胜。於是荒唐悠谬之词,相沿日久,积重难返,遂为定论,良可叹也!且夫孔子,布衣士耳,未尝一日见诸事业,而杨、墨、佛、老之徒各持其说以鸣於世,何所见孔子之道之独是?正以孔子之道非孔子之道,乃尧、舜之道,人非尧、舜则不能安居粒食以生,不能相维系无争夺以保其生,不能服习於礼乐教化以自别於禽兽之生。然则尧、舜其犹天乎!其犹人之祖乎!人不可悖尧、舜,故不可悖孔子也;人不可不宗孔子,即不可不宗尧、舜也。余故作《考信录》自唐、虞始,《尚书》以经之,传记以纬之,其传而失实者则据经传正之。至於唐、虞以前纷纭之说,但别为书辨之,而不敢以参於《正录》,既以明道统之原,兼以附阙疑之义,庶於孔子之意无悖焉尔。
  ○《夏考信录》二卷
  《夏考信录》者何?继治也。尧崩,天下归于舜。舜崩,天下归于禹。唐、虞之政千古未有能及之者,况“宅百揆”而“熙帝载”皆禹所同更定,而启又贤,能承继禹之道,然则夏於唐、虞之政,其必因之而不改者,理势之自然也。但太康以後不能无废坠耳。故考夏政者不必别求夏政,唐、虞之政即夏政也,禹之继治然也。太康以後何为以中衰别之也?羿、浞迭兴,权力雄於天下,诸侯从之者多,仲康微弱,後相失国,夏政不行於天下也。皋陶何以附於禹之後也?其功德大也。孟子曰:“若禹、皋陶则见而知之。”又曰:“舜以不得禹、皋陶为己忧。”皆以禹、皋陶并举,故特表之也。
  ○《商考信录》二卷
  《商考信录》者何?革乱也。夏自太康失道,已非禹之旧矣,况至於桀,善政尚有复存者乎!且汤之事与禹不同:汤承先世之业,崛起一方,自相土、上甲微以来,必有良法善政,宜於民而不当变者,此固不得改之而复遵夏政也。盖汤之心无以异於尧、舜、禹之心,然汤之事不能不异於尧、舜、禹之事,汤所处之势然也。何以不言《殷考信录》也?殷其所居地名,非国号也。商何为始於契也?莫为之前,则崛起者难为功,契敷教以启商,故叙汤之政必追述之也。伊尹何以附於汤之後也?伊尹相汤以王天下,历相数世,卒定商业,故特表之,犹皋陶之附於禹也。
  ○《丰镐考信录》八卷
  夏、商皆以代称,周何为独系以丰、镐也?周至幽王之世而止也。周何为止於幽王也?东迁以後,载籍较多,称引亦繁,辨之不胜其辨,且非圣王贤相得失所关,故从简也。何为於成王独系之以周公之相也?曰,周公者,上继文、武,下开孔子者也,故孟子曰:“周公思兼三王,以施四事。”又曰:“悦周公、仲尼之道。”韩子曰:“文、武、周公传之孔子。”此非特表之不可也。而周公之事即成王之政,又非可分系者,故系之以“周公相成王”也。周何为始於稷也?稷播种以开周,故叙文、武之政必追述之,犹商之始於契也。周之贤臣哲辅何以统附之於後也?曰,周之人才盛矣!太公、召公创业守成之功固已,他如泰伯之让,伯夷之清,召穆公之此姆剑卫武公之称睿圣,亦卓卓者,皆不可以从略,故别为一卷,统附於後也。
  ○《洙泗考信录》四卷
  《唐虞》、《三代》诸录之後,何为继之以《洙泗》也?曰,二帝、三王、孔子之事,一也;但圣人所处之时势不同,则圣人所以治天下亦异。是故二帝以德治天下,三王以礼治天下,孔子以学治天下。尧、舜以圣人履帝位,故得布其德於当世,命官熙绩,以安百姓而奠万邦,天下莫不遂其生而正其命。故曰二帝以德治天下也。禹、汤、文、武虽亦皆有圣德,然有天下至数百年,其後王不必皆有德;其所恃以维持天下者,有三王所制之礼在。故启贤,能承继禹之道,则天下之朝觐讼狱者归之;太甲颠覆汤之典刑,则伊尹放之於桐。《传》曰:“周礼未改,今之王,古之帝也。”故三王之家天下也,非以天下私其子孙也;其子孙能守先王之礼,则德衰而天下有所赖以不乱。故曰三王以礼治天下也。夏之礼将敝也,汤起而维之。商之礼将敝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