参闻之,亦告人:“趣治行,吾且入相。”使者果召参,参去属其后相,悉遵何约束,无所变更。此二人事,虽与管仲相反,而其相知实相类。
  张江陵以猛为政,其后继之者,剂猛而为宽。数年以来,相权旁落,几不复振。鲍叔一齐大夫,识见却甚高,其荐管仲也,曰:“臣之所不如夷吾者,治国不失其柄。”只此一句,便得相天下的肯綮。门生问余曰:“如何能不失国柄?”余曰:“刘先主托孤孔明曰:‘若其不才,君自取之。’此言极可为猜险之本。孙盛云:赖诸葛威略,足以检卫异端。故使异同之心无由自起耳,此不失国柄之一事也,他可类见。”
  荆石王公云:往过松江,见陆平翁,偶谈及《春秋》,因问《春秋》道名分,而孔子不斥管仲,即《论语》亦然。此是何意?平翁云:节义特学问中一件事,故圣门不甚及之。此语尚未了然。余曰:“管仲之于子纠,不当以君臣名分律之。子纠小白,皆齐襄之公子耳,若以公子纠为君,则当时置周襄王于何地?故管仲既归小白之后,劈头主意,便欲尊周室,要见周天子尚在,则公子纠不得为君。公子纠不得为君,则管仲亦不得为忘君而事仇也,其尊周之意想如此。若挟天子以令诸侯,犹是管仲第二念。”
  如何是独乐乐?曰:“无事此静坐,一日是两日。”如何是与人乐乐?曰:“与君一夕话,胜读十年书。”如何是与众乐乐?曰:“此中空洞原无物,何止容卿数百人。”
  巧矣哉!管仲之服楚也。曰: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。汝实征之,以夹辅周室,赐我先君履。东至于海,西至于河,南至于穆陵,北至于无棣。尔贡苞茅不入,王祭不共,无以缩酒。寡人是征;昭王南征而不复,寡人是问。盖昭王之事大,大则难当。苞茅之事小,小则易受。所以楚子遂曰:“贡之不入,寡人之罪也。”敢不共给,盖不知不觉赚入管仲术中。管仲但须得此一句,便装成服楚极大题目。楚服而诸侯响应矣。俗儒遂以此举为尊周攘夷,仲而有灵,宁不失笑。
  伍子胥曰:“我必覆楚。”申包胥亦不复阻遏他,任他自覆去。申包胥曰:“我必复楚。”伍子胥亦不复堤防他,任他自复去。大丈夫心事,光明磊落,无不可以对人言者。此二公是也。余读史至此,真如食哀家梨,爽口之甚。然为子胥难,为包胥易。子胥鞭平王之尸,辱楚王之宫。志行仇雪,其漫天塞地之气,至此一滴无余矣!此不必包胥借兵,人人可以破吴。包胥特乘其强弩之末,以张振蒙之势耳!包胥之奇,奇在秦庭痛哭;又奇在复楚逃赏。如子胥报仇之后,但欠一死。若即时自刎,以从父兄于地下,则古今尚有哀而怜之者。虽然,子胥恩仇分明人也,既借吴以报楚,独不留一死以报吴哉!
  昔道士侯道华喜读书,或问其意。答曰:天上无凡俗神仙。后果腾举而去。吕洞宾陈抟贺元施肩吾皆本书生。宋谯定雍孝闻尹天民亦皆以儒士得道。定百二十余岁,故在青城山中采药,人有见之者,读易尚不辍也。黄山谷尝云:子弟诸病皆可医,惟俗不可医。余谓神仙不读书,亦是一个俗汉。所谓顽仙不如才鬼耳!
  曹公为人佻易无威重,好音乐。倡优在侧,尝以日达夕,被服轻绡。身自佩小Q囊,以盛手巾细物。时或冠帽以见宾客。每与谈论,戏弄言词,尽无所隐,及欢悦大笑,至以头没杯案中,肴膳皆沾污巾帻。吾乡何玄朗尝与赵大周闲论偶及之。大周曰:“狮子是我西方之兽,终日跳掷,无一刻暂休。盖其猛烈之气不得舒耳!故与之球,以有耗其气,遂终日弄球,忘其跳掷。曹公之举动轻躁,亦是其胸中猛烈之气不得舒也。”其亦可谓善论古人者矣!
  问安成君果用李左车,韩信成擒乎?抑信别有处也?予曰:“不然,左车设策,而韩信使人闲视,知其不用。此便是大渗漏处,则信破之必矣!韩信折节李左车,却是从跨下得力来。”
  尝问小儿辈,韩信如何是人杰?曰:“看他登坛数语。”又问如何是登坛妙处?不能答。夫沛公之为汉王也,项羽以巴蜀道险,秦迁人皆居之,乃曰:“巴蜀亦关中也。”以示不负三分关中之约,其实封闭他在一处,使章邯以四十万兵,扎住汉口,不容汉王有出头地,当时萧何无策,曰:“屈一人之下者,伸于万人之上。”但能劝汉王入,亦不能使汉王出。张子房亦无策,惟烧绝栈道而已。但能防项王入,亦不能使汉王出。韩信走来,却自不同。曰:“项王诈坑秦降卒四十余万,唯邯欣翳独免。”秦怨此三人,痛入骨髓。夫信料汉中可出,乃在章邯辈看来,料章邯辈可破,乃在三人独免。秦父兄怨入骨髓处看来,自是汉王遂部署诸将,留萧何收巴蜀租税给军粮食。八月从故道也,章邯迎战败走,王遂至咸阳。此一条出路,却是韩信走来打开的,萧何子房皆思量不到,安得不并称三杰?至于囊沙背水,木罂渡军之类。特是兵法中巧事,还是眼力识见不可及?
  信之亡也,萧何之追也。或两人商量合做的。汉王骂,呼大将如小儿,信不逃,何不追,不能激得他筑坛,此理似亦有之。然韩信、萧何与语便大奇之,则萧何鼻孔绳索,已在韩信手中。信走不怕萧何不追他,何必弄此诡谲,以丞相而追韩信。筑坛所拜,非信而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