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。惟奴隶不然,终其身无自由之日,而必惟主命之承,其可哀在此。今假政府之于民也,惟所欲为,凡百姓之日时,百姓之筋力,乃至百姓之财产妻孥,皆惟上之所命。欲求免此,舍逆命造反而外,无可据之法典,以与之争。如是者,其政府谓之专制,其百姓谓之无自由,谓之奴隶。立宪者,立法也,非立所以治民之刑法也。何者?如是之法,即未立宪,固已有之。立宪者,即立此吾侪小人所一日可据以与君上为争之法典耳。其无此者,皆无所谓立宪,君上仁暴,非所关于毫末也。
  政界自由,其义如此。假此名词,依科学律令,不作他用,则吾辈今欲用之,但举界说足矣。不幸字经俗用,最易流变,如前所举似者,且若前之外,尚有取达他意。如今西人,问某国之民自由与否,其言外之意,乃问其国有同彼之上下议院否。考英国议院有权,亦不过我们国初之事。其时英民革命,曾杀一王,名察理第一者,其后君民难解,嗣君复辟,而议院之政权遂立,至于十八世纪,当吾国乾嘉间,大为欧洲所仿效。法民革命而后,大陆各国,大抵有议院矣。故西人所称之自由国,必其有议院以为立法成赋之机关。政府行事,必对于此而有责任,凡其所为,必受察于议院,设行事为民心所不附,议院有权以易置之。其所谓自由国者,义盖如此,此其所包,又广于前数义矣。
  诸公闻吾此言,必谓此为自由的义宏旨,而无以易矣。虽然,且缓,只因欲得自由一名词,以为政治学之利用,故一路芟除荆棘,而得自由与管束相对为义。自由者,不受管束之谓也;或受管束矣,而不至烦苛之谓也。乃今于沿用之中,又见自由之义,与议院相合。夫科学之一名词,只涵一义,若其二义,则当问此二者果相合否。合固甚善,假使冲突不合,则取其一者,必弃其一,而后其名词可行,不至犯文义违反之条禁。今请问不烦苛与有议院,二义果相合乎?如其不合,二义之中何去何从?诸公于不佞所讲如是,得无嫌其琐碎而无益?然此正是科学要紧事业,不如此者,无科学也。孔子曰:“必也正名乎。”未有名义含糊,而所讲事理得明白者。诸公但守此戒,于科学所得,已不少矣。
  自历史事实言,则国有议院,与法不烦苛,此二义往往风马牛不相及也。每有专制之朝,如前所言,其残民以逞,固也;而于民事,转无所干涉,听其自生自灭于两间;所责取者,赋税徭役而外,无所关也。而议院肇立,民权新用之秋,往往社会巨细,皆务为之法,以督治之,而烦苛转甚。欲求其证,但观法国革命之事足矣。一千七百九十二年间,黜君权、立国会,于此之时,问法之民,其身家事业所受约束于政府者,与前孰多?夫曰其权出于国会,固也。然国会非纵人人使自主也,乃取其身家事事而约束之。宗教则曰改良,而民靡自由之信向;军政则曰征兵,而人尽兵法所部勒。总之,有议院,非治权之缩小,乃治权之大张。治权大张,而个人犹得惟所欲为者,虽三尺童子,知不然矣。
  且此其故甚易明也。专制之君,本无所利于干涉。干涉者,以其身为民役也。夫专制之性情,李丞相《督责书》一篇尽之矣。其所以务严刑峻法者,盖亦以不测之威,立[于民,冀省事为逸乐耳。不然彼之于民本无仇也。是以专制者,所以为其不制也。吾国治世盛时,其上多宵衣旰食之君,而衰世乱时反是,职是故耳。至于议院民权,则觉事事皆切己之图,而又无物焉为之限制,虽数百千人之耳目手足,有日不暇给之势矣。国之子弟,不可不教育也,农商工贾,不可不改良也,边防不可不固,主权不可不尊,其多所约束管治也者,其多所关切忧惧者也。
  是故民权政府之易为其过多,犹之君权政府之易为其太少。以此验之于欧洲诸国,则所见尤真。自十八世纪以来,民权日以增长,其政界弥变,其法制弥多,其治民亦弥密。虽论者大声疾呼,计哲诸家,力持放任主义。顾今日国家,其法制之繁,机关之紧,方之十八世纪,真十倍不翅也,若定自山为不受拘束之义,彼民所得自由于政界者,可谓极小者矣。
  夫民权政府所事之过多,与专制政府所事之过少,二者为利为害,今且未暇深言。略而论之,则不佞于欧政府,当以清净无为为箴,而于亚政府则以磅礴弥纶为勖。往者法国大政家托克斐De Toogueville尝论其革命以前之政府矣。其言曰:专制政府虽骄,实多胆怯,民权则不然。故专制之不事事,不独因其无所利也。高高在上,与民情悬隔,将有所为,又苦暗于情事,有似人夜行山泽间者。民权政府,既悉其情形矣,而又常常有一众之人为之后盾,此所以心雄胆奋也。
  通观前说,诸公将见此自由名词中所含二义:一为政令宽简,一为有代表议院。是二义者,不但不能相合,实且儿于相灭。相合云者,如国有议院,其政令即当宽简,或由政令宽简,便可卜知其国之有议院也。乃今既证不然,则虽常俗言语,于二物同称自由,而吾党政治学中此种字义,必不能用,将于二义,必有一留一去。今夫国有代表议院者,其效果无他,不过政府所行,必受察于国民之大众耳。夫苟如此,则何必定用自由,称其国众为自由之国众乎?但云其国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