者Local Liberty。夫地方自治与中央政府,乃是两政府对立,以大字小。他处之用自由,纯是以民人对政府言;独此处之用自由,乃以小政府对大政府言。其称自由则同,而效验则由之大异。何则?使小政府而得自由,则治下之人民从之而得奴隶可也。西国法典条约之中,因此名词不正,实形无数葛藤。如日耳曼各小国联邦,当罗马及拿破仑时代,往往名争自由,而其实乃争专制。孔子云,名不正则民无所措其手足。旨哉斯言!旨哉斯言!
  是故讲政治学,则必用自由二字之名词,云可以不用者,其言过也。但用之矣,必留神其字义有种种之BP,必须别析界划清楚,且须认明系政界自由,而后可用。盖政界自由,其义与伦学中个人自由不同。仆前译穆勒《群己权界论》,即系个人对于社会之自由,作政界自由。政界自由,与管束为反对。政治学所论者,一群人民,为政府所管辖,惟管辖而过,于是反抗之自由主义生焉。若夫《权界论》所指,乃以个人言行,而为社会中众口众力所劫持。此其事甚巨,且亦有时关涉政府,然作直接正论,故可缓言也。
  今欲问民有自由,政府以其应得法权所可行之,而置个人之自由于不顾者,其界限立于何处?又各种国家,其权限大小出入何如?此其解答,亦惟自历史中求之而已。考希腊辣丁时代,自由名辞与奴隶对。盖其时,民有资格之殊。一等之民,有资格者,谓之自由平民,其无此者,则为奴隶。此犹浙有堕民,闽有渔户,粤有蜒家。故自由如此用者,非政治名词,乃法典名词。何以言之?因所著分别,非国民对于政府之分别,乃民与民之分别。其一有国民资格,其一无之。后世言论,有訾政府压力太重者,动云奴隶之民,其实此系喻词,犹臣下之称犬马,有意取此相方,见不得自由,有似当时之奴虏,锒铛衣赭,以力作于贵族外厩田亩之中,非实境也。夫奴隶一物,自其实境言,则不独为欧洲今世之所无,即在今之中国,舍女子作为妾婢,及满人旗仆,朝廷阉宦而外,亦无有也。且真奴隶亦不必与困苦凌虐之事常并著而不可离,奴隶诚有被虐者,然而蒙被爱宠,有过平人,威福擅专,热堪炙手者,常有之矣。特苦乐虽殊,而其人之为奴隶自若,何者?其资格固然也。
  由是言之,人动谓居于暴虐政府之下者,为奴隶国民,一若政府暴虐,则国民即无自由之事者,此于事实,亦未尽符。盖使其民生逢仁爱国家,以父母斯民自任,然而耕则为定播获之时,商则为制庸赢之率,工则与之以规矩,士则教其所率由,其于民也,若H负而绳牵之,毫末无所用其发己之志虑。嗟呼!此在中国或将奉其上以神明父母之称,以其身所遭,为千载一时之嘉遇。顾彼西民则以如是之政府,为真夺其自由,而已所居者,乃真无殊于奴隶。故西语所谓父母政府者,非嘉号也。夫父母慈祥之政府,既能夺其民之自由,则反是而观,暴虐虎狼之政府,即有不夺其民之自由者,此在历史之中真不止一二觏,而所见于亚者,尤多于欧也。诸公倘信之乎?
  则当元、明间,俄国尝见辖于蒙古,史言其惨虐不仁,殆古今所未曾有。顾其时俄民,则所享之自由独多,往往耕凿其中,不知政府为何等物者。蒙占之众,自择都邑,居于庐幕之中,岁时或出而行掠夺,余则若与相忘,但令莫斯科公爵与老高洛市邑之众,以时朝觐贡献可汗,为不侵不叛之臣足矣。如此之政府,至不仁矣,而国民乃至自由。余则突厥之帝国亦然,景教诸部,隶其治者,甚自由矣,而暴虐又甚。至今乃知鼓腹含哺,帝力何有,不仅唐尧之世,乃有此也。
  至政府号慈仁,而国民则不自由之证,请举百年前之南美洲。当时西班牙新通[①]其地未久,殖民之国,为耶稣会天主教士所管辖,此在孟德斯鸠《法意》尝论及之。其地名巴拉奎,其政府为政,无一不本于慈祥惠爱,真所谓民之父母矣。然其于民也,作君作师,取其身心而并束之,云为动作,无所往而许自由,即至日用常行,皆为立至纤至悉之法度。吾闻其国,虽男女饮食之事,他国所必任其民自主者,而教会政府,既自任以先觉先知之责,惟恐其民不慎容止,而陷于邪,乃为悉立章程,而有摇铃撞钟之号令,琐细幽隐,一切整齐。夫政府之于民也,如保赤子如此,此以中国法家之言律之,可谓不溺天职者矣。顾使今有行其法于英、法、德、奥间者,其必为民之所深恶痛绝无疑也。且就令其政为民所容纳,将其效果,徒使人民不得自奋天能,终为弱国。总之,若谓自由之义,乃与暴虐不仁反对,则巴拉奎政府,宜称自由。脱其不然,则与前俄之蒙兀政府二者合而证之,知民之自由与否,与政府之仁暴,乃绝然两事者矣。
  然则政界自由,粗而言之,乃与管束太深为反对。夫谓奴隶为无自由者,亦以奴隶之人,其顶踵身心,悉受无限之管束耳,在我辈常人,固不能无受人管束之时,然其事或由法律,或由契约,或由然诺。然诺者,无文字之契约也。近而譬之,即如不佞既许青年会诸公,于每拜五夕,由八钟起,来讲政治,八次而止。既诺之后,每逢此时刻,即断断不得自由,倘犹自由,便乖人理,此文明之民,所以最重要约也。虽然,此皆有限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