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盖粲啖人之血肉,又有啖人之骨髓而甘心者焉。呜呼!人之相啖,何时已乎?恐不能逃天之啖耳。
  三十五、宋元易祚
  宋少帝显为元虏时,方四岁,封瀛国公。及元世时,帝渐长,相习无忌,得配公主。尝与内宴,后有僭欲杀之者。世祖终未果。少帝闻之,惧,密谋乞为僧,往吐蕃学佛法,因挈后、公主、姬御遁居沙漠,射猎与元人无异。髡剃长子为僧,名完普。复生一子异常。时元明宗为周王,亦居沙漠,与少帝、公主往来甚洽。见少帝幼子爱之,乞于其妻迈来的为子,更名帖木儿,即元顺帝也。后明宗嗣位崩,再传文帝崩,顺帝立,遂失天下于明。太祖时,元后大臣俱被俘戮,与宋相类。惟顺帝之子爱猷识理达腊率散骑渡鸭绿江逃去,盖宋子孙云。
  卷四 阴谋二十五案
  一、赵孤儿报屠岸贾冤
  晋灵公时,赵盾专国政。灵公死,盾不能讨贼,董狐曰:“赵盾弑其君。”及盾卒,子朔嗣。景公之三年,大夫屠岸贾欲诛赵氏,乃治灵公之贼以连赵盾。曰:“盾虽不知,犹为贼首。以臣弑君,子孙在朝,何以惩罪?”请诛朔。韩厥解之不听。贾乃不请,而擅与诸将攻赵朔于下宫,灭其族。赵朔妻,晋成公姊,有遗腹,匿于公宫,生男。屠岸贾闻之,大索宫中。夫人置儿裤中,祝曰:“赵氏灭乎,若号;即不灭,若无声。”儿果无声。已脱,赵朔有客程婴、杵臼谋匿之。遂取他人儿负之山中,使程婴假告赵氏孤儿处。因攻杵臼,杀假孤儿。而杵臼亦自刎,以明赵孤之真。而不知赵氏真孤,反在程婴处,与之俱匿山中。居十五年,景公疾,卜之,思欲立赵盾后。韩厥以其实告。景公乃与厥召群臣,谋立赵孤儿。匿之宫中,名曰“武”。复与田邑如故。赵武、程婴遂攻杀屠岸贾家,灭其族。而程婴亦自刎,以事成告公孙杵臼而报之。
  论曰:尝按赵衰相晋重耳,有功。而盾相灵公,有大臣体。恩及桑间饿人,则盾亦仁厚长者也。仁厚岂无后乎?当孤儿置裤无声,天已相之矣。即不借婴、臼亦不死,孤儿固不死也。后十五年,灭贾而赵以大昌。然则,生死废兴,果由人乎哉?
  二、费无极谮杀宛
  《左传》楚昭公元年,楚左尹宛直而和,国人悦之。鄢将师为右领,与费无极比而恶之。令尹子常贿而信谗,无极谮宛,谓子常曰:“宛欲邀令尹饮。”子常诺之。又谓宛曰:“令尹欲饮乎子。”宛曰:“我贱,不可以辱令尹。今惠然肯来,吾无酬之,奈何?”无极曰:“令尹好甲兵,子出之,吾择焉。取五甲五兵,日置诸门,令尹至必观之,而从以酬之。”宛设飨帷,甲兵门左以俟。无极谓令尹曰:“吾几祸子!宛将为子不利,甲在门矣,不可以往!”令尹使观宛家,果有甲在,不往,召鄢将师而告之,遂攻宛氏,~其家。宛闻之自杀,尽灭其族党。数月楚人怜之,国中祭祀进胙者,皆谤令尹。令尹病之。沈尹戌言于子常曰:“左尹莫知其罪而子杀之,以兴谤焉,戌也惑之。仁者杀人以掩谤,犹弗为也。吾子杀人以兴谤不亦异乎?且无极,楚之谗人也,民莫不知。去朝吴,出蔡侯朱,丧太子极,杀伍奢,今又杀三不辜,以兴大谤,几及子矣。子而不图,将焉用之?”九月己未,子常杀费无极与鄢将师,亦尽灭其族。国人悦,谤言乃止。
  论曰:人情不畏江河,而畏井坎;不畏刀剑,而畏鸩毒者,岂非以明害易防而机险难测哉?故弩伏而中人,饵甘以杀身,巧言之下,甚于弓饵矣。尹以拙直婴祸,无极以巧伪终亡,虽天道有必伸哉!兔之嗟,吾诵萋菲三章,为之叹息。
  三、赵高李斯杀蒙恬扶苏
  秦始皇三十七年,巡狩天下,历会稽,并海上,北抵琅邪。丞相李斯,中车府令主符玺事。赵高、少子胡亥皆从。太子扶苏以数谏失爱,使监蒙恬兵上郡。其年七月,到沙邱,始皇病甚,使赵高为书赐太子扶苏曰奔丧,会咸阳而葬。始皇崩,书与符未发。李斯与赵高谋,不利立太子,乃秘发丧,置凉车中,上食如故。矫赐扶苏、蒙恬死,而立少子胡亥。遣胡亥客至上郡,赐扶苏、蒙恬死,封剑发书。太子欲自杀,蒙恬止之曰:“吾将三十万众守边,太子监之,此重任也。今使者来即自杀,安知非诈?”扶苏曰:“父赐子死,尚安请乎?”即自杀。蒙恬欲白其罪,使不为通,喟然曰:“恬罪固当死矣。起临洮而属之辽东,堑山湮谷,能无绝地脉哉?”亦吞药自杀。赵高、李斯大喜,即日发丧,立二世为帝。秦乱三川失守,高妒李斯,谗于二世曰:“丞相与敌相往来。”斯亦与高相短,然斯不及高,每为所中。二年七月,下斯吏,具五刑,腰斩咸阳市。顾其子曰:“吾与若欲牵黄犬,出上蔡东门逐狡兔,其可得乎?”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。斯死,高为丞相,卒弑二世。子婴立,杀高,夷三族。
  论曰:李斯尝为仓吏,见仓鼠而乐之。吾观斯死生,亦一鼠而已。始而谋饱,终而啮人,秦之社遂以空。及东门黄犬,仍思顾兔,驰心犹未死也。矫诏杀人而致族灭,不亦宜乎!高则刑余匹夫,死亦不足责。若夫恬亦有罪焉,为秦名将而阿主兴功,杀人多矣。此太史公所以罪之也。或曰:扶苏何罪?夫扶苏不死,则二世不被弑,秦能亡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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