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、成之、精之,则又歧其识,诡其情,多其数,耸其名,小其察,苛其比,腾其顽,固其鄙。昔秦皇以衡石量书,日夜有呈,不中呈不得休息,孰与禹惜寸阴、文弗暇食矣乎?苏秦、张仪学纵横之术,至掘地为坎下说,令鬼谷泣沾衿,孰与孔绝韦编、孟断机杼矣乎?语曰:“二人异路,东趋西步。千里之行,不相知处。”是故禹、文劳而淳意得,秦皇劳而天地盲;孔、孟劳而大道白,苏、张劳而人物贱。然则秦皇之道何道也?是吏胥之道而已矣。苏、张之道何道也?是妾妇之道而已矣。
  吏胥之道在文深,文深之道在法厉,法厉之道在斫性。妾妇之道在容悦,容悦之道在粉饰,粉饰之道在欺天。是故天子以吏胥之道治天下,是帅天下之人材为吏胥而已矣;大臣以妾妇之道治天下,是帅天下之人心为妾妇而已矣;天下之人材为吏胥,是以簿书期会为文经武纬而已矣;天下之人心为妾妇,是以声音笑貌为臣忠于孝而已矣;以簿书期会为文经武纬,是终日钩稽,终日奔走,手提足转,目竭耳疲,而不可裨于社稷苍生而已矣;以声音笑貌为臣忠子孝,是终日揣摩,终日曲折,俯拾仰取,左萦右度,而不可对于上下神o而已矣。
  是故君子不贵无根之木,不贵无翼之飞,不贵无本之劳,贵有本而事物得其归。所谓有本而事物得其归者,簿书期会之外有规摹焉。《诗》《书》载籍,益其智也,于是乎可为博物多文之人;天地民物,大其担也,于是乎可为戡乱致治之人。为博物多文之人则不陋,为戡乱致治之人则不窘。不陋不T,然后毋为吏胥之人材,然后毋为吏胥之天下。声音笑貌之内,有骨理焉:发强鲠固,直其气也,于是乎可为犯颜敢谏之人;沈静专一,矢其衷也,于是乎可为仗节死难之人。为犯颜敢谏之人则不萎,为仗节死难之人则不辱。不萎不辱,然后毋为妾妇之人心,然后毋为妾妇之天下。
  孔子曰:“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。”故自三代之衰,讫于汉、唐、宋、明,然而累朝皆有文学、旨谩⒐泅帷⒔谝逯人。析言之,则汉之兴也,文学多于旨茫节义多于骨鲠,而旨谩⒐泅崾币嘤兄。唐之兴也,文学、旨枚嘤诠泅帷⒔谝澹而骨鲠、节义时亦有之。宋、明之兴也,文学、骨鲠、节义多于旨茫而旨檬币嘤兄。总言之,则累朝时亦有吏胥、妾妇其人者。然而文学、旨枚嘤诶赳阒材,骨鲠、节义多于妾妇之心。是何也?考其上之所以鼓天下者,不以吏胥、妾妇之道来;考其下之所以塞明诏而媚一人者,不尽以吏胥、妾妇之道往。是故汉、唐、宋、明之天下,清浊纯驳强半之天下也,然而君子犹取节焉。
  且夫吴王好剑客,百姓多创瘢;楚王好细腰,宫中多饿死。是故君子静思天下风气之所萌芽,则由君诏其臣,师课其弟,父趣其子,兄约其季。不曰其它,曰文深而已矣,法厉而已矣,斫性而已矣;曰容悦而已矣,粉饰而已矣,欺天而已矣。是故其外如虎、如狐、如鬼、如神,其内如聋、如瞽、如枯,如癃。不知博物多文是何底里,不知戡乱致治是何材用,不知犯颜敢谏是何劲特,不知杖节死难是何忠赤;而喁喁然操其薄伎、鄙心、曲辞、左计,朝思之而夕以补,少为之而老不辍,一唱百和,道薄风颓,是恶得不变为吏胥、妾妇之天下也哉?
  《书》曰:“我闻吉人为善,惟日不足,凶人为不善,亦惟日不足。”古之所谓凶人,我之所谓吏胥、妾妇也。毋为吏胥之天下,则刑政可理,礼乐可兴;不然,则大体不得不裂,元气不得不伤,四时百物不得不惨。毋为妾妇之天下,则天日可格,鬼神可享;不然,则内蛊不得不作,外侮不得不侵,九州四海不得不沸。是故吏胥劳则多事,多事则多窦,多窦则不可补,不可补则虽有善者无如之何;妾妇劳则多态,多态则多妖,多妖则不可凭,不可凭则乾坤或几乎息矣。《书》曰:“作德心逸日休,作伪心劳日拙。”於乎!伪不期劳劳自至,劳不期拙拙自至,拙不期坏坏自至,坏不期竭竭自至。危哉!危哉!如之何弗思哉?
  训通
  浮邱子曰:通贵邪?执贵邪?贵通维何?尔乃因势而利导之。因势利导,故操纵如意;操纵如意,故与民宜之;与民宜之,故有帅必从;有帅必从,故下无欺遁;下无欺遁,故往而有成。贵执维何?尔乃壹意而孤行之。壹意孤行,故声色峭厉;声色峭厉,故强民就我;强民就我,故两情榛梗;两情榛梗,故用法舛驰;用法舛驰,故激而为败。我闻在昔,管夷吾柄政于齐,通货积财,富国强兵,与俗同好丑,故其称曰:“仓廪实,则知礼节;衣食足,则知荣辱;上服度,则六亲固;四维张,则军令行。”下令于流水之原,使民于不争之官。不为不可成,不求不可得,不处不可久,不行不可复。俗所欲,因予之;俗所否,因去之。因祸而为福,转败而为功。贵轻重,慎权衡。故能霸诸侯,一匡天下。夷吾卒,齐国遵其政,常强于渚侯。我闻在昔,王介甫柄政于宋,据经术以伸独断,修泉府以收利权,借咎、夔以钓时名,祖桑、刘以为智术;于是新法并兴,骚动天下,疮痍载路,怨毒成仇。然而介甫文过饰非,党同伐异,以侠少环辨为可用,以老成厚为无能;以败常害民为果敢,以抱道忧国为奸邪,以祖宗为不足法,以天变为不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