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r>  曰:“弟子心目原也明见天日,今遇师提撕,便自觉是仰观也已。”
  
  曰:“吾子此语,似知当下理趣,但于圣训却全欠顺妥。盖他文句原说仰观天文,据汝初说‘都在吾目中’,是精光之照察广处;次说‘观即观了’,是心目之感应神处;次又说‘得我师提撕而然’,是人己之相通无间然处。其发挥底蕴,总是观目之文,而非观天之文也。此无他,盖由平时习气已熟,开口多作浑话,却不知圣贤精神不离当下。其称物如衡星,分厘不至差爽,应响如空谷,洪纤互共低昂。问天便答以天,问人便答以人,念念点水滴冻,而言言掷地金声也。故《易》论君子自强不息,只在忠信以进德,修辞立诚以居业二句。然则学者之于言语而可容一毫苟且乎哉?”
  
  “信”为由善入圣之门限
  
  问:“夫子谓善人不践迹,亦不入于室,谓子路升堂而未入室,其所谓室,故皆圣人之室矣,乃今子路之未入室同乎善人,则善人之既升堂亦必同乎子路,但善人质美未学,子路学于圣门,岂室则必学方可入、而堂则未学亦可升耶?”
  
  曰:“《论语》之于善人再三称许,总是夫子爱他资质之美,故拳拳致意,然怜才之惜,每寓于中。至答子张则明白说出,其曰‘不践迹’正是见他善处,其曰‘亦不入室’却又是惜他徒有善处。观孟子之评乐正子一段便可见矣。若以他因不践迹故不入室,则圣门学者无限皆是践迹,岂便皆可入室耶?要之,夫子之取善人,真为其可以入圣而然。观其叹圣不可见而及于善人,则善人原非不可以入室者。乃卒善而不圣,则夫子安得不以亦不入室惜之也哉?细味‘亦’之一言,则致警子张诸人之意具见词外。盖子张原因夫子再三致意善人,故特来质问,是有欣仰善人之意,夫子却扬而抑之曰:岂惟现前诸人不入室,即善人虽能不迹而善,然亦不入室也。今窃共诸君商之:吾夫子所居之室,原是甚么去处?果是甚等风光?如何及门之徒与一时贤士竟无一个可以入选?其最当意只是颜子,然以不见其止为惜,则他又更何说哉?某每诵德行分科,谓为英才之盛,殊觉其为人品之衰,复恭对轲氏愿学去处把来一齐推倒,乃知所见不甚差,且知夷惠冉闵诸公总未跳出善人窠臼中也。今想要求跳出,只须是先过信人一关。盖善则即为圣堂,广大无边,贯通不隔,万物皆备,千载同然,中间却有一个门限,所谓‘善有诸己’也夫。善而固有诸己,即孟子所言性善,只道此关,则人人生疑,信者万无一二,既信关难过,则美大圣神、其宫室又安望能窥其邃奥而享其荣华也哉?敢因《论语》善人而为吾侪共致勖云。”
  
  问:“君子有三畏。”
  
  曰:“此三事,只孟子一言该之:盖‘大人者,不失赤子之心’,则赤子之心即天命,而训人以此即圣言也。若谓福善祸淫、修吉悖凶,人于天命岂有不知?德位隆重,威望嵬嵬,人何敢狎?登山观海,弥高弥远,又何尝敢侮?惟是孩提爱敬,其知能之良,虽浑全天畀而不虑不学,则体极希微,莫说常人难知,即豪杰才智之士,亦无从理会。知之不能,况望其恭敬捧持而兢业承顺之不遑耶?惟如是则大人必在所狎、而圣言必在所侮矣!盖其人是不失赤子之心之人,而其言是不失赤子之心之言也。观之孔门:勇于从善,莫如子路,然破口道夫子有是之迂;敏于吾道,莫如子贡,然顺口道夫子亦是多学而然。故夫子当面发叹,于由则曰‘知德者鲜矣’,于赐则曰‘莫我知也夫’。此岂不知天命之验耶?至孟子则一言性善,门下诸人纷纭辨驳,就如乐正子虽称好善至性有诸己,亦在疑信相半之间,况于其他耶?如是而不谓之狎且侮也,吾安能为诸贤诲耶?”
  
  问:“某今日用工尽去致知力行,如何学问不见长进?”
  
  曰:“子之致知是知个甚的?力行是行个甚的?”
  
  曰:“是要此理亲切尔。”
  
  曰:“既主意如是,便当先求此理矣。岂有此理不求而能得亲切、理不亲切而能致知力行又能学问长进也哉?”
  
  曰:“某平日说理只事物之所当然便是。”
  
  曰:“汝初要求此理亲切,今却舍了此时,而言平日,便不亲切。舍了此时问答,而言事物当然,又不亲切。”
  
  曰:“此时问答,如何是理之亲切处?”
  
  曰:“汝把问答与理看作两件,却求理于问答之外,故不亲切。不晓我在言说之时,汝耳凝然听着、汝心炯然想着,则汝之耳、汝之心何等条理明白也。言未透彻,则默然不答,言才透彻,便随众欣然而是,则汝之心、汝之口又何等条理明白也。”
  
  曰:“果是亲切。”
  
  曰:“岂止道理为亲切哉,如此明辨到底,如此请教又(‘又’疑当作‘不’――标点者注)怠,又是致知力行而亲切处矣。”众皆跃然有醒。
  
  问:“吾侪日昨请教,或言观心,或言行己,或言博学,或言守静,先生皆未见许,然则谁人方可以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