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。康节数学,是他见得到如此。明道伊川不从者,葢欲以理回转其数之变处耳。所以两先生不泥于数。
  吾婺先辈文章,皆渉理趣者,由其习闻诸老先生道学风声也。
  天下之事有常有变,而处事之术有经有权。尧舜朱均之父子、汤武辛癸之君臣,变也,非常也,未易以经言也。自尧舜视之,则全父子之恩者吾之私,而为天下得人者公也,吾不可以私而害公;自汤武视之,则守君臣之分者吾之私,而为天下去暴者公也,吾不可以私而废公。于是不得已而禅授焉、放伐者,权也。
  桐宫之事,孟子以为有伊尹之志则可;而辟管叔,虽周公亦不能无过,故必有舜禹之徳,而天之厯数在焉,然后足以当尧舜之让。茍恶不辛癸,心非汤武,而欲援鸣条牧野以实口,则是天下之罪人也。而可乎?故曰:权,非圣人不能用也。
  尧舜之事,不以训人之父,而可训其子;汤武之事,不以训人之臣,而可以训其君。为子者曰:吾不可以朱均,吾而朱均,则父必尧舜矣。为君者曰:吾不可辛癸,吾而辛癸,则臣其汤武乎。
  今日士大夫弹劾大臣太监者,多不得其情。须是如罗一峰弹李贤起复事,三反五覆,说得他倒,服得他心。李公因而惭忿,遂至于死。
  法无古今,便民者为良法;论无当否,利民者为至论。
  晋之范宣子让,而其下皆让。
  先生问:浙中见有好人才否?董遵以为亦落落多,只是务举业求仕进者。有志于圣贤者固未见,有志于经济者亦少。先生以为:国家三年一开科,取贤才若如此,世道如何会好?
  天地间气到此时都弱了,至于生出人来亦罢软,厌厌不振,少有气节。
  世变得不好去,芝兰亦变为萧矣。
  昔秦穆公之殉葬,而死者百七十有七人。其间岂无有位而富贵者,然皆泯没无闻,而独子车氏之三子,至今为烈。葢以黄鸟之诗存焉耳。
  吾平生一切玩好之物皆无所好,惟好古书而已。昔在闽,胡文定公子孙有一监生,送一部写本《致堂管见》来与,因问其家再有重本否,彼云止有此本。遂发还。俟我有力,当与刋之,不敢私取为一己所有也。
  昔庐陵有四忠一节祠,文丞相履善少尝游之,而欣慕曰:死不爼豆其间,非夫也。厥后文果以精忠大节着于天下,视前人尤有光焉。非祠之感而然乎?
  先辈有言,为常人之子孙非难,而为名人之子孙者难;为名人之子孙固难,而为圣贤之子孙尤难。葢以前人之功徳极盛,而后人不克肖焉,则未免辱其先矣。斯所以为难也。
  身也者,亲之枝也,亲虽不存,而吾身存焉,必思所以立其身。夙兴夜寐,无忝所生,一出言一举足,皆不敢有忘,若古之圣人君子者。行道扬名,以显其亲于无穷,岂非所思之大者乎。
  吾越先正吕公升者,尝佥闽宪,仰天一祝,而害稼之螟尽死。则天可格而物可感矣。
  昔辛有适伊川,见有被发而祭于野者,曰:不及百年,此其戎乎!其后秦晋遂迁陆浑之戎于伊川,葢天将变夏为戎,而其人已先化为戎也。
  今世之士,但得登科甲为美官,则平生志愿已足,岂复有求益者哉。
  人之处世,如舟在江中,或遇安流或遭风浪,任其飘荡,皆未知如何收杀,非可逆料。但当随时思其所以处之之计,能不失于道,则可矣,虽圣贤亦不过如此。
  
  行实附
  杨亷曰:先生讳懋,字徳懋,浙江兰溪人。成化丙戌会试第一人,登进士选翰林庶吉士,授编修。谏作鳌山灯诗,忤旨,黜为临武知县,用给事中毛弘言,改南京大理评事,迁福建按察佥事。年四十一致仕。弘治辛酉,起为南京国子祭酒,遭丧力辞不允,服阕赴召,三载凡五疏,皆乞休,竟不待报去任。正徳庚午,起为南京太常卿,再辞,进南京礼部右侍郎致仕。今上登极,特升南京礼部尚书致仕。寻用御史胡琼言,玺书存问之,使及门而公不待矣。年八十六。别号闇然子。学者称为枫山先生。呜呼!儒雅如黄未轩,豪迈如庄定山,公则敛华就实,独立其间;风节如罗一峰,习静如陈白沙,公则既博复约,自成一家。至于收四海无瑕之誉,膺五福无疆之年,此则同时诸老未有或之先者也!呜呼,在汉东都,不为危言之叔度;在宋鹅湖,不立异论之伯恭。今求其人,庸非公乎!
  门人唐龙曰:先生天挺其质,莹乎美矣。由学以达本,介以辩,其貌于于,要之天下嗜好一不入于心,超乎富贵而藐之真浮云。栩栩尔其词恂恂,及论事决议,明计利害,直指是非。退而在野,悯时忧国,心未尝忘。环堵萧然,将终其身而无愠色。
  门人湛若水曰:先生自谓一生委靡,君子曰盛徳之至。是故不言而信,不怒而人畏,不为名髙以立异,而人自有不可企。忠信一贯,表里无二,非盛徳其孰能与于是!门人从子拯曰:翁行部积劳,触瘴成疾,恐贻亲忧,归志益坚,考绩赴部,遂求谢事。冢宰尹慰留之,辞益力。尹公诘之曰:不罢软,不贪酷,不老病,如何可退?翁矢口对云:古人正色立朝,某之罢软多矣;古人一介不取,某之贪多矣;古人视民如伤,某之酷多矣。年虽未艾,须发早白,亦可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