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之士,未及旁搜,不能不开卷思睡也。
  
  玑何人斯,乃敢窃议!顾自蚤岁得有所闻于介李先生及提学恭简戴先生之门,兹又承{艹逐}杨先生之命,因与同志诸友会讲成禀。中间所引经传,旧有注者,固不敢妄为之说。其有非本文所当注而注者,则欲学者因此识彼,而且易于考证也。虽尚多郢书燕说之误,而为高为下,则敢以此为措手之地云。
  
  ○王夫之张子正蒙注序论
  
  谓之“正蒙”者,养蒙以圣功之正也。圣功久矣大矣,而正之惟其始,蒙者知之始也。孟子曰:“始条理者,智之事也。”其始不正,未有能成章而达者也。
  
  或疑之曰:“古之大学,造之以诗书礼乐,迪之以三德六行,皆日用易知简能之理,而正蒙推极夫穷神知化,达天德之蕴,则疑与大学异。子夏曰:‘有始有卒者,其惟圣人乎!’今以是养蒙,恐未能猝喻而益其疑。”
  
  则请释之曰:“大学之教,先王所以广教天下而纳之轨物,使贤者即以之上达而中人以之寡过。先王不能望天下以皆圣,故尧舜之仅有禹、皋陶,汤之仅有伊尹、莱朱,文王之仅有太公望、散宜生;其他则德其成人,造其小子,不强之以圣功而俟其自得,非有吝也。正蒙者,以奖大心者而使之希圣,所由不得不异也。
  
  “抑古之为士者,秀而未离乎其朴,下之无记诵词章以取爵禄之科,次之无权谋功利苟且以就功名之术,其尤正者,无狂思陋测,荡天理,蔑彝伦,而自矜独悟,如老聃、浮屠之邪说,以诱聪明果毅之士而生其逸获神圣之心,则但习于人伦物理之当然,而性命之正自不言而喻。至于东周而邪慝作矣。故夫子赞易而阐形而上之道,以显诸仁而藏诸用;而孟子推生物一本之理,以极恻隐、羞恶、辞让、是非之所由生。大学之道,明德以修己,新民以治人,人道备矣,而必申之曰‘止于至善’。不知止至善,则不定、不静、不安,而虑非所虑,未有能得者也。故夫子曰:‘吾十有五志于学’,所志者知命、耳顺、不逾之矩也。知其然者,志不及之,则虽圣人未有得之于志外者也。故孟子曰“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,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”,宜若登天而不可使逸获于企及也。
  
  “特在孟子之世,杨墨虽盈天下,而儒者犹不屑曲吾道以证其邪,故可引而不发以需其自得。而自汉魏以降,儒者无所不淫,苟不抉其跃如之藏,则志之摇摇者,差之黍米而已背之霄壤矣。此正蒙之所由不得不异也。
  
  “宋自周子出,而始发明圣道之所由一出于太极阴阳人道生化之终始,二程子引而伸之,而实之以静一诚敬之功,然游谢之徒,且岐出以趋于浮屠之蹊径。故朱子以格物穷理为始教,而檠括学者于显道之中,乃其一再传而后,流为双峰、勿轩诸儒,逐迹蹑影,沈溺于训诂。故白沙起而厌弃之,然而遂启姚江王氏阳儒阴释诬圣之邪说,其究也,为刑戮之民,为阉贼之党,皆争附焉,而以充其无善无恶圆融理事之狂妄流害,以相激而相成,则中道不立,矫枉过正有以启之也。
  
  “人之生也,君子而极乎圣,小人而极乎禽兽,然而吉凶穷达之数,于此于彼未有定焉。不知所以生,不知所以死,则为善为恶,皆非性分之所固有,职分之所当为,下焉者何弗荡弃彝伦,以遂其苟且私利之欲!其稍有耻之心而厌焉者,则见为寄生两间,去来无准,恶为赘疣,善亦弁髦,生无所从,而名义皆属沤瀑,两灭无余,以求异于逐而不返之顽鄙。乃其究也不可以终日,则又必佚出猖狂,为无缚无碍之邪说,终归于无忌惮。自非究吾之所始与其所终,神之所化,鬼之所归,效天地之正而不容不惧以终始,恶能释其惑而使信于学!
  
  “故正蒙特揭阴阳之固有,屈伸之必然,以立中道,而至当百顺之大经皆率此以成,故曰“率性之谓道”。天之外无道,气之外无神,神之外无化,死不足忧而生不可罔,一瞬一息,一宵一画,一言一动,赫然在出王游衍之中善吾伸者以善吾屈。然后知圣人之存神尽性,反经精义,皆性所必有之良能而为职分之所当修,非可以见闻所及而限为有,不见不闻而疑其无,偷用其蕞然之聪明,或穷大而失居,或卑近而自蔽之可以希觊圣功也。”
  
  呜呼!张子之学,上承孔孟之志,下救来兹之失,如皎日丽天,无幽不烛,圣人复起,未有能易焉者也。
  
  学之兴于宋也,周子得二程子而道著。程子之道广,而一时之英才辐辏于其门。张子学攵学于关中,其门人未有殆庶者。而当时钜公耆儒,如富、文、司马诸公,张子皆以素位隐居而末由相为羽翼。是以其道之行,曾不得与邵康节之数学相与颉颃,而世之信从者寡,故道之诚然者不著,贞邪相竞而互为畸胜。是以不百年而陆子静之异说兴,又二百年而王伯安之邪说喜,其以朱子格物道问学之教争贞胜者,犹水之胜火,一盈一虚而莫适有定。使张子之学晓然大明,以正童蒙之志于始,则浮屠生死之狂惑不折而自摧,陆子静王伯安之蕞然者亦恶能傲君子以所独知,而为浮屠作率兽食人之伥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