减读览之戒,修年谱起乙酉六月二十有五日,讫八月十有二日,除应他事外,一日务完一岁,则其涉猎而录出者,略亦甚矣。故每言如有再为修谱者,将其日记节录,尚可得五六编,编各不同,皆可传世,亦一快也。 

  一、二帝、三王之道,至孔子而集其成。然秦火以后,兴衰划然一分;汉、唐之士,抱残守缺,宋、明之士,伪袭僭篡,而圣道几委于地矣!先生崛起而寻坠绪,全体大用,焕然重明,天心世道,所关非尠,有志者详谛之,可以兴矣! 

  一、孔子不可得而见矣;然予以为孔子生知安行,如鲁论乡党所载,人或尚疑高远,以为非中材可以步趋。先生年谱,日日改过,时时省躬,虽愚柔观之,亦不可托言自诿也,诚为后人作圣模范。且讲道透快,剖陈世故剀切,修己治人之方,皆具于是。 

  一、先生平居教学,每叹先儒伐异党同,虚学欺世。一次河北诸儒为孙征君祝寿,王五公先生代先生作一诗,后先生以书规曰:“祝征君,鄙意也,但某不知而代为吟咏,则非立诚之道矣。”其严如此。故今谱先生,功过并录,一字不为镘饰,以守先生之教也。王昆绳规我曰:“词戆,非述尊者体,可易而婉之。”予曰:“谨受教。”然终无曲隐者。 

  一、先生交游论定者,各附小传。或谓先生年谱,不宜传他人,然先生会友辅仁之学,见于是焉,故宁赘勿削。 
  一、是编成,王子昆绳订之,实裨不逮;然终愧识浅学薄,不足写状先生。或再有赐订者,万乞无吝金玉!丁亥七月李塨识
  颜习斋先生传 
  颜习斋先生名元,字浑然,博野人。父昹,为蠡县朱翁义子,遂姓朱,为蠡人。先生孕十四月而生,生之日,人望见其居上有气如麟,忽如凤,皆惊异。既生,啼甚壮,有文在手曰“生”,舌曰“中”,足纹蝉翅甚密,时崇祯八年乙亥三月也。 

  戊寅畿内兵,先生父被掠去辽东,甲申鼎革,癸巳为庠生,名朱邦良。先生幼颖异,读书二三过辄不忘。学神仙导引,娶妻不近。既而知其妄,乃益折节读书。朱翁以讼遁,先生被系,而文日进。塾师异之,叹曰:“此子患难不能动,岂可量乎!” 

  年二十余,尊陆、王学,未几归程、朱。初先生父被掠去,久之无音问,母亦他适。先生时思父涕泣,而事朱翁、媪至孝,初不知父非朱氏子也。翁纳妾生子晃,稍疏先生,后更才害谋杀之,先生孝愈笃。媪卒,泣血数月,毁几殆。朱氏一老翁怜之,私谓曰:“若过哀,徒死耳!若祖母从来不孕,安有若父?若父异姓乞养者耳。”先生大惊,访之,信。及翁卒,乃归颜。 

  自宋周濂溪得陈抟僧寿涯传,以魏伯阳水火匡廓、三五至精,为太极图,言性与天道,主静立儒宗,程、朱因之,谓之道学;以为远述孔、孟,高出汉、唐诸儒上,实杂佛、老,非孔、孟之真。故秦、汉以来,二千年天下不得儒者之用,并佛、老为三教,而世运以雄侠为兴衰。先生初奉程、朱甚谨,后以居媪丧,觉家礼有违性情者,较以古礼非是,因悟尧、舜之道,在六府、三事,周公教士以三物,孔子以四教。静坐,禅也;读书、讲注,空言也。于是著存性、存学、存治、存人四编以立教,名其斋曰“习斋”,帅门弟子力行孝弟,存忠信,日习礼、习乐、习射、习书数,究兵、农、水、火,堂上琴竿、弓矢、筹管森列。尝曰:“必有事焉,学之要也。心有事则存,身有事则修;家之齐、国之治,皆有事也。无事则道与治俱废,故正德、利用、厚生曰事。不见诸事,非德、非用、非生也。德、行、艺曰物。不征诸物,非德、非行、非艺也。乾坤之祸,莫甚于释、老之空无、宋儒之主静;故先生之学,以事物为归,而生平未尝以空言立教。 

  孙征君奇逢,容城人,时讲学河北,先生与之书曰:“宋儒言气质,不及孟子言性善。将作圣之体,杂以习染,而谓之有恶,失践形尽性之旨矣。周公‘以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 
  ’,孔门‘身通六艺者七十二人,’一如唐、虞之盛,乃阴阳之秘寄于易,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。近世言学者,心性外无余理,静敬外无余功,与周、孔若不相似然。即有谈经济者,亦不过空文著述。元不自揣,撰有存性存学二编,欲得先生一诲正之,以挽士习,而复孔门之旧。顾今天下以朱、陆两门互竞,先生合而同之,意甚盛。然元窃以为朱、陆即独行于天下,或合一同行于天下,而终此乾坤,亦只为两宋之世终此儒运,亦只为空言著书之学,岂不可为圣道民生长太息乎!先生将何以处此也。”又与太仓陆世仪书曰:“汉、唐训诂,魏、晋清谈,虚浮日盛,而尧、舜、周、孔之学所以实位天地育万物者,不见于天下,以致佛、老猖炽,大道沦亡,宋儒之兴善矣,乃修辑注解,犹训诂也,高坐讲论,犹清谈也。甚至谓孝弟忠信不可教,气质本有恶,与老氏以礼义为忠信之薄,佛氏以耳目口鼻为六贼者,相去几何也。元为此惧,著存性编谓理气皆天,气质虽殊,无恶也。恶也者,蔽也,习也。纤微之恶,皆自玷其体,神圣之极,皆自践其形也。著存学编,明尧、舜、周、孔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