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一分,邪途自暗退一 
  分。以是知吾人皆可为圣贤,衰世皆可以复三代,不必陡然纯阳而后信之,而后为之也。 
  孔门之敬,合内外打成一片,即整饬九容是也。故曰:“修己以敬。”百事无不精详,即尧、舜和三事,修六府,周、孔之六行、六艺是也。故尧典诸事皆“钦”,孔门曰“敬事”,曰“执事敬”。 

  一日端坐洗心,思人欲,污心之尘垢也;天理,洗心之清凉也;而持敬,则净拭之润巾也。 
  当忧不忧,当怒不怒,佛氏之空寂也;儒者而无所忧怒也,何以别于异端乎!忧则过忧,怒则过怒,常人之无养也;学者而为忧怒役也,何以别于常人乎!惟平易以度艰辛,谦和以化凶暴,自不为忧怒累。 

  观子路“告过则喜”,常思大舜合人己通天下,打成一个,善真不可及矣。试思子路与禹,“则喜”、“则拜”,当下是何等了脱,何等谦光,何等愉快!再溯而追思其未告、未闻之前,何等工夫,何等心法!再推而进思其既喜、既拜之后,是何等奋发,何等力量!吾辈自不容一毫自松,一毫自满,一毫自恕矣。 

  今世之儒,非兼农圃,则必风鉴、医、卜;否则无以为生。盖由汉、宋儒误人于章句,复苦于帖括取士,而吾儒之道、之业、之术尽亡矣。若古之谋道者,自有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等业,可以了生。观孔子委吏,简兮硕人,王良掌乘可见。后儒既无其业,而有大言道德,鄙小道不为,真如僧、道之不务生理者矣。 

  论律法曰:“顺性中度之谓礼,反性贼情之谓辜。礼全性于未迁,律制情于已放。故礼导其顺性,律恶其反礼,一也。三物、八刑,周公何分焉。圣人之世,俗静民安,而十井一廛,盖八十家畜马四匹,革车一乘,甲士三人,步卒七十二人,加以应供,盖不使一人闲逸也。礼射、乡射、大射,田、苗、狝、狩,盖稼穑外,不使一日暇逸也。圣人岂好劳役其民,而耗其财乎!恐一旦叛逆窃发,戎翟内侵,狃于逸脃之民,必胥亡也。” 

  谓文升曰:“事变猝来,当下仁智骈集,便看透始终,自然合义者,圣人也。蔽于事物,仁智不及,便欲乱行,忽然觉非,即迁于义,所谓‘不远复’者,大贤也。当下蒙蔽,行事错乱,仁智皆伤,悔悟,自怨自艾,或师友提撕,即改前非,更图新是,所谓‘闻过则喜’,‘改过不吝’者,贤人也。下此利害判然,能脱其所蔽,而勉于仁智,如汉高、世民者,豪杰也。至于始终滞锢,义理、利害俱蒙蔽焉,斯为下矣。” 

  语刚主曰:“立言但论是非,不论异同。是,则一二人之见,不可易也;非,则虽千万人所同,不随声也。岂惟千万人,虽百千年同迷之局,我辈亦当以‘先觉觉后觉’,不必附和雷同也。” 

  钟錂曰:先生勉于唐、虞、周之政,学孔、孟之学,尊祖敬宗,老老恤孤,隆师重友,辟邪卫正,改过修慝,务以日新、时惕为功,懔乎上帝降监,期于勿负苍生;乃抱负未展,郁郁以老牖下;惜哉!惟是天吝先生以伦常,使幼无父母,长无君臣,无昆弟,无子息,孑然一身,孤苦莫似;而独不能限其学德,时进日益,一言一行,皆可作世模范。谨于日谱,略摭梗概,以传于后云。 



  颜习斋先生年谱序 
  源于癸未介李子刚主执贽于先生,越岁先生殁,时源在关中。也反,刚主以所称先生年谱使源订,源为稍易体例,芟繁,间有所补益。既成,为之序曰:孔孟以前,无所谓儒者,儒即君若臣,功即德,治即教。孔孟穷血在下,始以儒名,然德即功,教即治。视二帝、三王、益、自本、伊、傅、周、吕,宁有殊哉? 

  先生尝谓孔子不得已而周流,大不得已而删订。盖著书立说乃圣贤之大不得已,奈何以章句为儒?举圣人经天纬地、尽性质化之能,一归于章句,而徒以读书、纂注为功乎?噫!此圣人之泽所以不被于天下者,二千年于兹也。先生崛起,无师受,确有见于后儒之高谈性命,为参杂二氏,而乱孔、孟之真,确有见于先王、先圣学教之成法,非静坐、读书之空腐,确有见于后世之乱,皆由儒术之失其传,而一复周、孔之旧,无不可复斯民于三代。于是砥行砺德,一以礼乐为准,射御书数,并成其能。毅然谓圣人必可学,而终身矻矻于困知勉行,无一言一事之自欺自恕;慨然任天下之重,而以弘济苍生为心。 

  於戏!先生年谱具在,可考而知也。谱自三十岁以前,刚主据先生戊辰自谱及夙所见闻者为之,以后则据日记。后之学者,苟能以先生之学为学,绝去空虚文字之习,合体用经权文武为明亲一致之功,何德不可就?何治不可兴?何乱不可除?而三代之盛,何不可以再见乎?源与刚主及及门弟子共勉之,且愿与天下后世之有志斯道斯民者共勉之矣! 时康熙四十六年丁亥季秋,大兴门人王源顿首拜撰。
  凡例
  一、颜先生年谱,甲辰三月以前,本之先生追录稿,及塨所传闻;以后皆采先生日记。然日记共七十余帙,每岁日记不下七八十叶,嘉言卓行,不可胜收。又塨守先生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