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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君子以所不及尊人,小人以所不及疑人,恶人以所不及忌人。 
  谓士倧曰:“取士之法,洪武初制甚善,第行之欠唐、虞、三代之意耳。不令而天下从,不教而天下善,其惟选举乎?”士倧曰:“弊生法滞,是以不永。”先生曰:“法弊涤弊,则法常行;弊生变法,则法即弊。如弃选举取八股,将率天下贤愚而八股矣;天下尽八股,中何用乎!故八股行而天下无学术,无学术则无政事,无政事则无治功,无治功则无升平矣。故八股之害,甚于焚坑。一风俗而成治功,莫善于取人以德,其本莫重于谨庠序之。教洪武间学政,良法哉!孟子云:‘知者无不知也,急先务也’;一举而万善从焉。小子志之,他日得君,必先正其先务。”錂按:洪武元年设文、武科。应文举者,察之言行以观其德,考之经术以观其业,试之书算以观其能,察之经史时务以观其政。应武学者先之以谋略,次之以武艺。但求实用,不尚虚文。先生以为良法,信哉! 

  刚主言:“罢人陈利害,有三等人不可听:一书生拘古论今;一佥人怀诈陈事;一游惰管见投合。”先生曰:“然则尧、舜、禹设鞀、铎、磬等,非乎!防此三等而罢陈利害,是亦因饐废食也。盖天下之祸莫大于上下蒙蔽,国家之福莫良于上下宣通。即明知其为此三项人,圣明犹乐闻之。古人访工、瞽,询刍荛,皆审达时变,无所为而为之者乎?但须详察,不可概行其言,概贵其人耳。” 

  彭永年曰:“人之认读书为学者,固非孔子之学;以读书之学解书,并非孔子之书。 ”先生曰:“确论。” 
  口言圣贤之言,身冒圣贤之行,而屋漏或有放肆之心,对妻孥或有淫僻之态者,真人妖也。 
  古人制丧,须必在大门内,中门外,想有深意。中门外,既与内室有远嫌之义,又仍在宅中,有隐隐镇摄一家之意。若后世之入内者固非礼,庐墓者亦失礼意矣。 
  汤,圣人也,用日新功。吾辈常人,当时新,时时新,又时新。 
  问果斋自度才智何取?对云:“欲无不知能。”先生曰:“误矣。孔门诸贤,礼、乐、兵、农各精其一,唐虞五臣,水、火、农、教各司其一;后世菲资,乃思兼长如是,必流于后儒思、著之学矣。盖书本上见,心头上思,可无所不及,而最易自欺、欺世。究之莫道一无能,其实一无知也。” 

  田起凤言:“暑月衣冠不去,何堪?”先生曰:“妇女居室亲灶,而炎热不袒;男子奉父母遗体,乃不及女子乎?朝臣事君,终日不免冠;在野处士,顾諟天命,乃让礼贵人乎?”起凤遽冠。 

  诗云:“夙夜基命宥密”,夙夜之间常能宥密,则立受命之基矣。宥者无不容,密者无不精。圣贤成法,多用力于无事之时也。 
  居汴,思孔子言“三人行,必有我师”,非必同行也。予今见帘外行人,庄者悚然振予萎,恭者惕然警予肆,轻佻躁暴者起予畏心,觉无一人非师也。 
  孔门习行礼、乐、射、御之学,健人筋骨,和人血气,调人情性,长人仁义。一时学行,受一时之福;一日习行,受一日之福;一人体之,锡福一人;一家体之,锡福一家;一国、天下皆然。小之却一身之疾,大之措民物之安,为其动生阳和,不积痰郁气,安内捍外也。 

  韩子垂问:“道即在六艺乎?”曰:“子、臣、弟、友,道之归宿。礼、乐、射、御等,道之材具。若无之,则子、臣徒具忠、孝之心,而无其作用。如明末死节诸臣,不可见乎!”
  学问第二十  
  先生曰:“学问之道,明见论语,曰‘学诗’,曰‘为周南、召南’,岂读、讲可混。惟‘诵诗三百’有一‘诵’字,下却云‘虽多亦奚以为’,正言不学、不为之弊也。” 
  教边海若以居官忠廉之道,曰:“官虽小,亦君之臣也,民之主也,只廉能尽职,便自千古。”海若曰:“昔椒山先生作狄道典史,设施甚伟。”曰:“正欲子法椒山也。” 
  与门人习礼毕,谓之曰:“试思周旋跪拜之际,可容急躁乎!可容暴慢乎!礼陶乐淑,圣人所以化人之急躁暴慢,而调理其性情也;致中、致和,以位天地、育万物者,即在此。汉、宋误认圣人之学,群天下于读、讲、著作之中,历代遂以文字取士,而圣人之道已亡。再参以禅宗,遂扫地矣。吾辈与苍生,乌得蒙圣人之泽乎?” 

  万初问明理之学。先生曰:“治世之民愚,愚正其智也;乱世之民智,智正其愚也。三代之士,习行以为事,日用而不知,功绩备举。近之儒,思、讲以名学,洞悉而大明,精粗俱废;自以为操存明理,无不知无不能也,而实一无知能焉,可哀也!” 

  贾易问交。先生曰:“择交,宜急也。吾少时纳交于张石卿、王介祺、刁文孝、张公仪、吕文辅,皆不远百里以会之。近取诸郭敬公、李孝彀而父事兄事之。而久交不懈,三十年相扶翼,则今王法干也。吾勉于亲君子,远小人,则不及法干;子慎于斯二者,何患无交!” 

  立春前,砚水连日不冰。因思吾人天理暗长一分,人欲自暗消一分;正道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