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、六府、六德、六行、六艺之道,道不在章句,学不在诵读,期如孔门博文约礼,实学、实习、实用之天下,乃二千年来无人道。而元独为之惴惴焉,恐涉偏私,毁谤前贤以自是,顷闻先生先得我心,喜而不寐,故奉书左右,祈一示宗旨,使聋瞽得所尊,奉为依归,斯道幸甚。” 
  世仪号桴亭,隐居不仕,著思辨录,学教以六艺为本,言性善即在气质,与先生所见略同云。 
  先生既归宗,欲寻亲,时方乱,且嗣未立,久之,乃如关东,誓不得亲不反。既而果得其于沈阳,殁矣,一女适人。寻其墓,哭奠如初丧礼,招魂题主,奉而归。遂弃诸生,终三年丧。 

  自是用世之志愈殷,曰:“苍生休戚,圣道晦明,责实在予。予敢偷安自私乎?”遂南游中州,张医卜肆于开封以阅人,所遇甚众,倡实学,明辨婉引,人多归之;然执宋儒之见者比比,未能化也。 

  商水李子青,大侠也。馆先生,见先生携短刀,目曰,君善是耶?先生谢不敏。子青曰:“拳法,诸技本。君欲习此,先习拳。”时月下饮酣,子青解衣,演诸家拳数路。先生笑曰:“如是,可与君一试。”乃折竹为刀,舞相击数合,中子青腕。子青大惊,掷竹拜伏地曰:“吾谓君学者尔技至此乎?”遂深相结,使其三子拜从游。 

  又于开封市上见一少年,甚伟,问其姓字,沽酒与饮。叩其志不凡,半醉,起舞,为之歌曰:“八月秋风凋白杨,芦荻萧萧天雨霜。有客有客夜彷徨,彷徨良久鸜鹆舞,双眸空千古。纷纷世儒何足数,直呼小儿杨德祖。尊中有酒盘有餐,倚剑还歌行路难。美人家在青云端,何以赠之双琅玕。”少年,朱越千也。 

  盖先生自幼学兵法,技击、驰射、阴阳象纬无不精,遇豪杰,无贵贱莫不深交之。而其论治,则以不法三代为苟道,举井田、封建、学校、乡举里选诸法,作王道论,后更名存治编。又著会典大政记。曰:“如有用我,举而错之耳。”乃隐居数十年,不见用于世。且老,令长及大吏数表其门,或造庐而请,有劝之仕者,笑不答也。 

  肥乡有漳南书院,邑人郝文灿修之,请先生往设教,辞三聘始往。焉立规制甚宏,中曰“习讲堂”,东一斋曰“文事”,课礼、乐、书、数、天文、地理等科。西一斋曰“武备 
  ”,课黄帝、太公、孙、吴诸子兵机,攻守、营阵,水陆诸战法,射御、技击等科。东二斋曰“经史”,课十三经、历代史、制诰、章奏、诗文等科。西二斋曰“艺能”,课水学、火学、工学、象数等科,门内直东曰“理学斋”,西曰“帖括斋”,皆北向,凡习程、朱、陆、王及制举业者居之,欲罗而致之,以引进之也。比空二斋,左接宾,右宿来学。门内左六房,设客榻;右六厦,容车骑。东,“更衣亭”,西“射圃堂”,东北隅庖厨仓库,西北积薪。立学规甚备,从游者数十人,远近翕然。乃先生至即雨,经月不已,日益甚,书院临漳,漳水盛溢,弥漫七八十里,人迹绝,垣圮堂舍悉没。先生叹曰:“此天意也。”乃辞归,文灿与门人不能留,俱痛哭送之,于是先生之教亦不能大行焉。 

  先是自孙征君外,先生自谓父事者五人:曰刁文孝,名包,字蒙吉,祁州人。崇祯举人,高隐卒,学者私谥曰“文孝先生”。曰李孝悫,名明性,字洞初,蠡人,高隐,卒,先生私谥“孝悫先生”。曰张石卿,名罗喆,清苑人。殉难光禄寺卿罗彦之弟,高隐。曰张公仪,名来凤宁晋人。崇祯举人,高隐。曰王五公,名余佑,字介祺,新城人。隐于五公山,孙征君门人。而朝夕共学者曰王养粹,字法干,蠡人。弃诸生,隐。其后诸君子相继殁,养粹亦亡,先生泫然曰:“吾无与为善矣,天乎!其终弃予也乎!”然进修益刻厉不懈。 

  年七十,寝疾,七日而卒。卒之时谓门弟子曰:“天下事尚可为,若等当积学待用。 
  ”言罢而逝。先生生平不欺暗室,年三十,与王养粹共为日记,凡言行善否,意念之欺歉,逐时自勘注之。尝暮行委巷中,背痒欲搔,旋自省曰:“昏巷无人,容貌不庄,何以服鬼神?”又尝曰:“吾尊孔学而抑程、朱,苟一事自欺,何以逃程、朱之鬼责?故勇于改过,以圣人必可学,动必遵古礼,老而弥笃,乡里有圣人之目。乃遭人伦之变,艰危贫厄终身。” 
  一子殇,遂无子,以族孙为之后。而传其学者李孝悫先生之子塨一人而已。 
  王源曰:孔、孟不得志,天下变为秦,王道熄,而天下无复能平矣。非明行其道之无人哉!宋儒自谓能明、能行,而道其所道,愈失其真。先生起而辨正之,躬行以实之。古今剥复之分,不在是与!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,而尧、舜君民之业,终不获亲见于其身,亦可惜矣!
  颜习斋先生年谱卷上  门人李塨纂 王源订
  明崇祯八年乙亥(一六三五)三月十一日卯时先生生 
  先生姓颜,讳元,字浑然,号习斋。父讳昹,博野县北杨村人。(蠡县刘村朱翁九祚养为子,遂姓朱,为蠡人)。妻王氏,孕先生十有四月,乡人望其宅,有气如麟,忽如凤,遂产先生。啼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