术语之真义夕本古训而不拘泥,采新知而不狂悖,惟真理是求,则术语何尝不用哉。

古人著书立说,皆有环境色彩,东垣生于戎马仓皇之秋,民多伤于饥饱劳疫,故有补中益气之论,丹溪处于渔盐之乡;地多卑湿,民病内热,故有清利滋阴之说;叶氏之著温热篇,亦为适应当时环境之作也,营卫气血,不过解释叶氏所习见之四种病型而已,此项病型之造成,半为叶氏矫正时医之误,半为叶氏自作聪明之误,故其书有可取,有不可取也。

苏生曰:顾问叶著可取之处。

师曰:叶著所谓温热病者,即余之所谓阳明伤寒也,叶氏所谓外感者,非今之所谓外感也,外感无形之邪,表且不留,何法入营,何法入血,更何法逆传心包耶。

叶氏以临床之经验,知气盛之人,其反应趋向于亢进,故避用温热,知病变之趋势,表者多吉,故法取轻扬,观察病变之过程,斑疹白痞,厥脱a妄,何者为顺,何者为逆,示人以予后之吉凶,描写证候之状态,舌苔牙齿,色泽声音,以致津汗便溺,何者当清,何者当温,启发辨证之机括,既详且明,足为临床之借镜,此其可取之处也。

苏生曰:然则叶著何法不可取耶。

师曰:叶氏之视温热也,以为实有温热之邪也,以为温热之邪,于法宜用寒凉也,故曰在表初用辛凉,到气才可清气,入营犹可透热转气,入血就恐耗血动血,直须凉血散血,其处方虽有前后缓急之法,而赏用清凉,其揆一也,唯其主观以为温邪当凉,故曰:“虽在吴人阳微之体,亦应用清凉”,明知阳微过清必死,故又曰:“清凉到六七分,即不可过于寒凉,恐成功反弃也”。

总是立名不正,遂令其言不顺。夫外感发热,气盛而表闭者,与辛凉则热退,此热体(气盛之意)之外感也,而口十氏曰此乃外感温邪也,宜辛凉解之,倒因为果,此急需更正者一也。

伤寒内有所激,气盛而表闭者,辛凉解表,则表开气和矣,气不旺者,妄用清凉,则正馁而表气慑矣,表闭而放温障碍,则热更炽矣,热炽则熏灼神经,宜有躁烦不寐之症矣,此误凉失表之咎也。叶氏曰:“温邪热变最速,辛凉不解,是渐欲入营也,营分受热,则血液受劫,心神不安,夜甚无寐,即撤去气药,参入凉血清热,”此一误再误也,表闭里怯,当予辛温,叶氏以为温邪宜凉,岂知不当之凉,将自馁其气,此一误也,凉表则表气不宣,秽毒堵留;生温益亢,热之亢也,意欲冲开痞塞,解表而自舒其困也,不开其表,而反撤去气药,一意于清营,是正欲伸而又抑之也,是不能拯之于涂炭,而反驱之于深渊也,叶氏名重一时,临证甚多,曾见辛凉解表,表解而愈者,亦曾见表开而热不解者,又见表不解而热更炽者,于是口授及门以各种病变之符号,曰营曰卫,曰气曰血,列举症状,朗若列眉,此虽有先见之明,难免失真之咎,此其师心自用,尤须更正者二也。

夫伤寒有五,温病乃伤寒之一种,柯韵伯曰,阳明为成温之薮,陆九芝曰,伤寒传入阳明,遂成温病,其言是也,金元以前,并无温病专书,叶氏温热篇,叙述详明,轻浅入时,宜其为时师所喜也。

叶氏之后,吴鞠通王孟英辈推波助澜,以为叶氏之温热,廷以颜颃仲景之伤寒,疵谬矛盾,不胜枚举,戴北山详评之矣。此篇风行一时,深入人心,以盲引盲,贻误滋多,异日当按条纠正之。

总之,当叶氏生存时代,甚多可凉之体,可寒之证,然其所述病变,强半为叶氏本人所造成,是以遵其法,则见其证,必有其前后缓急之法,乃有其营卫气血之传,其先见之明,正其谬误之处,吾人不当以予测为能,应以救逆为工,顺逆者,胜败之机枢也,医之为工,工于救逆也。吾人观察证候之衷现,洞悉疾病之趋势,而晓之于病家曰,明日当见何证,当见何舌,见何证当危,见何舌当死,知机识变,患者至死而不悔,巧言令色,病家心折而无辞,然司命者,心知其变,目送其危,既不能扶顺,又不能挽逆,将何以为工乎。

吾闻之,天土一代名医也,勤敏好学,淹有众家之长,其著作是否出于本人之手,是乃考据之事。天士亦人也,人尽有智也,焉知今人之不昔若也,吾人就该篇而论,允宜明辨其瑕瑜而不可盲从者也,须知一应著述,半是适应环境之作,后之览者,不思揣摩,而惟师古自荣,不亦愍乎。

苏生曰:甚矣,读书之下可胶柱鼓瑟也,孟子云,尽信书不如无书,良有以也,昔贤著述医论,或为发扬心得,或为叙述经验,或为启迪后学,或为矫正时弊,其立说也,必有真义在焉,其真义之精神,未可言宣词达者,则有术语为之逻辑,逻辑者,罗织也,学说上之组织法也,读古书而不知揣摩其精神,而徒拘执其术语,是乃食古不化也。

人类生活于环境之中,其所得之知识,因人因时因地而不同,著者之主观不同,则其学说之见解亦各异,吾人读书而不知揣摩其精神,一味盲从,如戴有色之镜,以为物尽有色也。

彼深于门户之见者,攻讦异己,曰,我时方派也,叶王之嫡传也,彼持经方疗病者,成功不足,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