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我生于一九0一年,祖籍杭州。父亲是清代两浙盐运使署房吏,家凌小康。到我中学=年级肄业时,家已衰败,只得改弦学医,拜本地名医王香岩先生为师。王师为湖州凌晓五门人,擅长治疗温热病,和善治杂病的莫尚吉同为杭人所称道。我在师门上午随诊,下午摘抄医案,同时看书学习。

满师后,我一面作小学教员,一面钻研医学,并执笔写文,投寄医刊。当时如王一仁主编的《中医杂志》,吴去痰主编的《神州国医学报》,陈存仁主编的《康健报》,张赞臣主编的《医界春秋》,陆渊雷主编的《中医新生命》等刊物,登载拙作颇多。

我于一九二八年在上海南市中医专门学校任教职,该校为盂河丁甘仁先生所创办。我在该校执教时,丁氏巳去世,长孙丁济万继其业,在上海白克路悬壶,同时主持校务。所用教材,有的自编讲义,有的选用古今名著。教员有程门雪、陆渊雷、时逸人、余鸿孙及我等。

一九三0年下半年至一九三一年,我再次副上海国医学院任教职,该院系陆渊雷、章次公、徐衡之三人所创办,聘章太炎为名誉院长。陆渊雷讲授《伤寒论》,章次公讲授药物学,徐衡之讲授儿科,我讲授中医常识及医案。由于师生共同努力,造就了一批优秀人才,如中国医学史专家范行准,浙江中医学院教授潘国贤,均在该院毕业。

一九三二年九月至一九三三年七月,我第三次到上海中国医学院任教职。该院系上海国医学会设立,实际上由上海名医朱鹤皋出资兴办,教务长为蒋文芳。教材全用讲义,有的参以西医学说,有的纯是古义。学生大都勤奋好学,成绩斐然,如著名中医师肖熙即是该院高材生。此为三个医学院校的概况。

那时中医界出版的医学刊物可分为三个类型:一为中医学术团体主办的,如《神州国医学报》、《中医杂志》等,一是以研究学术,交流经验为宗旨的,如张赞匿主编的《医界春秋》,陆渊雷主编的《中医薪生命》等;一为宣传中医常识,唤起民众注意卫生的,如陈存仁创办的《康健报》,吴克潜创办的《医药新闻》,朱振声创办的《幸福报》等。但总的来说,当时研究学术未成风尚,刊物稿源常虑不足,因此更促进了我对写稿的兴趣。

另外,那时要在十里洋场以医业立足,颇不容易,大都先做善堂医生,取得民众信仰,然后自立门户。如陆渊雷是善堂医生,章次公是红十字会医院医生,徐衡之家境宽裕,自设诊所。由于反动政府崇西抑中,设备完善的西医院专为官僚富商服务,贫困的劳动人民只能到善堂求医。即如《神州国医学报》编辑吴去疾终因业务萧条,抑郁而死。又我老友张汝伟,虽自设诊所,却无病人上门,赖其女资助,生活艰难。那时上海虽有声望卓著的中医,但为数不多,太多数中医同道门庭冷落,为柴米油盐操心,那有心情研求学术。回忆往事,令人感叹不止。

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,反动政府千方百计排斥和摧残祖国医学。一九二九年,国民党反动政府第一次中央卫生委员会议通过了余云岫等提出的「废止旧医」案,并提出了消灭中医的六项办法,立即引起了全国中医界的极大愤怒和强烈反对。全国各地中医团体代表聚集上海,召开全国医药团体代表大会,向反动政府请愿,强烈要求取消提案。当时裘吉生、汤士彦和我等,作为杭州代表出席会议,强烈呼吁,一致反对,迫使国民党反动政府不得不取消了这个提案。

抗日战争爆发后,我只身逃难入蜀,到达重庆,任北碚中医院院长等职。

解放后,我在四川重庆中医进修学校任教,那时副校长胡光慈,教务主任任应秋,均为西南中医优秀之士。我在那里讲授方剂、温病,编了两种讲义,讲义稿后在上海、南京出版。

一九五五年底中医研究院在首都建院,应钱信忠部长的邀请,我与蒲辅周、李重人等大夫从四川词京,参加中医研究院工作迄今,韶华荏苒,忽忽二十五年过去了。

以上谈了我学医的经过。下面再谈谈我的治学体会,约有下列几项:熟滨精思不断总结

古人读书,有「三到」之说,即口到、眼到、心到。口到是指朗诵,眼到是指阅看,心到是指领会和思考。后人又加上手到,即要求勤记笔记。这四到,概括了读书的基本方法。

我青年时代,因文化程度不高,感觉古典医籍深奥难馑,故采取了从流溯源的学习方法,即先从浅显的门径书学起,逐渐上溯到《伤寒》、《金匮》、《内经》、《难经》等经典著作。和当时一般中医学徒一样,首先读《汤头歌诀》、《药性赋》、《医学三字经》、《濒湖脉学》等书,做到能熟练地背诵,即使到了现在也大半能记得。根据我的经验,年青时要读熟几本书做底子。因年轻记忆力强,一经背诵,便不易忘记,可以终身受益,同时为以后进一步学习打下基础。『

我酷爱读书的习惯,即在那时养成。我平生所读之书,以明清著作为多。清末民初,浙江桐乡大麻金子久先生曾对门人说;「《内》、《难》、《伤寒》、《金匮》为医学之基础,然在应用时即感不足,如《金匮要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