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岁女孩换斗糠。
线穿黄豆街上卖,树皮剥来充饥肠。
水荒第三年,家家喊苍天。
少壮着了黄肿病,老弱尸骸躺路边。
  荒到如此地步,百姓呼天号地:
苍天神明哪,你天老爷杀人不用刀,天天就把雨来浇。
韦林县百姓作得多深的孽?如今荒到这功程!
  有人又这样说,天老爷分心,处在高地方的人,还可收到点度命粮;处在低洼地里的就淹得寸草不生,籽粒无收。玉皇一听,觉得此话有理。水荒一地,旱荒千里,虽然水荒三载,韦林地方的人还没有全然遭难哩!
水荒三年灾未了,旱荒三载又来临。
  观音大士又向玉皇请求:“玉主,倘若旱荒三年不降甘露,生灵万物岂不平地涂炭!”“观音弟子,你既为众生求情,我赐你每个圣诞降雨三分。
二月十九落一暴,六月十九雨淋淋。
再到九月十九日,洒点甘露润灰尘。”
  到第四年的正月初一,天晴转好,百姓哈哈大笑,天老爷睁眼了。这下,正月不雨,等太阳晒田,好下种粮,大家说是恩天;二月三月不雨,种子下田不出芽,大家睁着眼睛望天;四月五月不雨,百姓个个怨天;等到六月炎天不雨啊,干得沟底见天,人走鱼路。
官河大港当路走,沟底河塘起灰尘。
  前三年水灾,鱼上岸来,把鱼子撒在田里。大水一退,鱼子在土里变成蛐蛐,一个个精精壮壮,肥肥胖胖。七天一过,壳子一脱,身上蜡斑真黄,捉起来一看,肚爿下有一直三横,是个王字。百姓说:啊呀,不得了啦,水灾生鱼,旱灾出蝗,这是蝗虫呀!没多少天,遍地漆黑,到处寻吃。歇到树上吃树叶,飞上人身啃衣襟。
禾苗吃得干干净,茅草啃了见枯根。
水旱灾荒六载整,饿死千千万万人。
积谷仓的凭票米,八百个铜钱买一升。
三百个铜钱买担水,半桶清来半桶浑。
荒山野地出强盗,黑夜行路人杀人。
良民百姓无可奈,涌到大堂去求情。
伏望老爷开恩典,拯救子民落难人。
   县老爷说:“凶年饥岁,老弱转乎沟壑,本堂不是不知,无奈本官此任时运不济,水荒三年未及喘气,旱荒三载又压在身,六载征不到钱粮课赋,哪有钱粮发赈?你们前来求生,本堂无他计可施,只好准荒,发荒单一纸,各自逃生去吧!
别州府里去找生路,年岁逢熟再转家门。”
  百姓一想,如果出门逃难,就是扶老携幼出门讨饭,我们不去!我们这韦林县也有大富家,好去富家做会的。
  大众一听,可能不信。荒到这种样子哪还有钱来做会呢?不过,这不是斋主家今天做的大圣会,它是做麻雀子会。从前,到了凶年饥岁逼得人无生路的时候,就来个地无分南北,人无分东西,灾民聚众,到大户人家去吃,像麻雀歇到一个稻谷堆上,吃饱了再走。故称麻雀子聚众做会。
  大家一听,浑身来劲。一个年轻小伙子爬到屋顶上一望,东北方有一家,乌冬冬一大园竹梢,草积堆到九霄。有人说,外面有草积,家里有杲昃。那就是张举山员外家。他家米麦满仓,我们饿得咽糠。走啊,饿死不如闯祸,到他家去做麻雀子会唷!
  这下,一个个用青布扎头,锅锈涂面,到张家去明借暗抢。
各人手执齐眉棍,浩浩荡荡就动身。
回我一声不肯借,乒三乓四冲仓门。
各路人等往前奔,惊动了当方土地神。
  当方土地掐指一算,晓得是到张举山家行抢。随即摇身一变,变作年老公公模样。对三叉路口一站,口中就喊:“众位乡亲,行走匆匆,往哪里而去?”“老公公,你有所不知,现在穷极遭难,出门讨饭,到张家借粮去!”“喔,你们既是去借,何必这等打扮!”“老公公,你可知道,人到急处,船到浅处,不想个办法,怎行?!”
  土地公公说,“古人之言,‘穷要说理,富要饶人’。这是天灾,不是人害,不要到人家去打家劫舍。打家劫舍,天理不容,王法不饶,我劝你们拿头上青布解掉,脸上锅锈洗掉,手上棍子甩掉,我陪你们到张员外家去借。”
  有些年长的人经历的事儿不少,胆小怕事,说:“公公言之有理,我们一定依你——
解掉头巾丢掉棍,直奔张家魏岳村。”
  张家安童见一班穷人涌来,不知出了何事,随手将吊桥一抽,直着嗓子就叫:“一众哥哥来此作甚?”“安童哥哥,凶年荒岁,家中断炊,我们来向员外借粮的唷!”“啊,既是来借粮的呗——
且在桥外等一等,报于员外得知闻。”
  安童报到高厅,员外哈哈大笑:“安童,怎光景? 我算到他们荒年饿直嗓,要来借粮的。”员外抬头一望,人头像东海恶浪。唔,看样子来者不善,一个个勒头暴眼,磨拳擦掌呗——
就怕借兑是假意,打抢银钱是真情。
  安童,赶快回他们走,就说——
你们来得慌来走得忙,我家逢“甲”日子不开仓。
  安童来到门前,抱拳一揖:“对不起众位乡亲,我家员外说的,今天是甲子日不开仓,你们等到‘金斗满’日子再来。”有的穷人懂得天干地支转算的。他说,“三年一转,才逢一个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