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杯,好不伤心。宴毕,自有山上杂役收拾,不须赘言。
陶文灿在太行高山得到安身处,再讲扬州一段情。
  众位,再讲何来?再讲陶文灿从扬州辞别义父义母与刁婵梅小姐,动身去湖广投亲——
刁姑娘每日佛前点香烛,求神灵保佑他一路得安宁。
  贾志成夫妇见儿媳表面强颜欢笑,背地里愁肠百结,面有憔容,贾老夫妇暗想,这也难怪,少年夫妻,两处分离,谁不把谁惦记。就对刁姑娘说:“儿呀,为父知你有思夫之意,谅来我义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。此去投亲,不会耽搁多久,定能如期归来的,望你不必挂念,回楼保重要紧。”刁姑娘亦未多言,回楼去了。贾奶奶见义女回楼,眼泪扑簌簌像断线珍珠抛下,贾老爹见了就问:“奶奶呀,你又为何事掉泪?现在女儿有思夫之意,如痴如迷,我们应当用好言相慰,才是道理。为何你也陪她流泪,这不引起她更加悲伤,越发不安!”贾奶奶说:“老头儿,你想错了,我伤心的不是儿媳的事,是想起我娘家来了。可怜我哥哥空守一世清寒,未有升腾之日。我还有个侄儿,就是你的内侄,叫王小山,听说在龙泉县南门开了一家客寓,亦是贫苦不过,至今未来扬州探望,想来是衣破不堪,不得见人,所以不来探亲。想到这里,怎不难过?如今我们手中富了,想叫你带上千儿八百个银两,到龙泉县探望探望,接济他一把,才不愧做姑父姑母的心意。”“奶奶呀,你有这个心思,尽管言明,有何不可?何必眼泪珠抛!你且放心,我今晚备好银两,明早我就启程。”贾奶奶说:“明日动身,要多带些银子,除了接济侄儿的银两,还要买些山东的大枣,药中的全蝎带回,我有关节疼痛毛病,听说全蝎煨红枣,一吃病就好,你既到山东去,就买些回来。”老头说:“可以可以,你放心是了。”一夜无话,明日清早,老头辞别老伴和儿媳,又将店内之事托付总管,动身往龙泉县而去。贾志成上路,急急而行——
逢山不看山中景,遇水不看钓鱼人。
只见生意买卖多忙碌,朝为利来夜为名。
  这些事情无心想,急急赶路往前行。抬头看见城头上炮,还有手执长枪盘查兵。
老汉开口问一声,竟是龙泉锦绣城。
  贾老汉来到龙泉县城南门,遇到一位老者,上前躬身请问:“老伯,此处有个王小山客寓在哪条街上,望乞指教!”那老者对贾志成一望,说道:“你与王小山是亲是故?是朋是友?”贾志成故意不说真话,随口答道:“我与他一不是亲,二不是故,有过一面之交,今日路过此地,只是问问而已。如他还在此地就去看看,若不在此地,也就罢了。”那老者说:“你既与他非亲非故,我小老儿就告诉你吧。如今的王小山不是从前的王小山,目下发得大财了。”贾老儿问:“财从何来?”那老者说:“王小山是发的绝子绝孙的财。我这个人平素不喜欢骂人,只怪他做了绝子绝孙的坏事。前不久,他店中来了一位红面大汉,说他与图像相同,暗向龙泉县衙报告,说是反叛陶文灿,张知县恐有妄报,随即将他拘禁坐罪,然后,张知县又到总镇、协镇两处武衙报知。不料这两处武衙的严、严先均是奸贼,与陶府久有仇恨,冰冻黄河,非一日之寒。现在外面捕风捉影,严拿陶家后代。前天,两处武衙得报,带来三四千兵马,将那红面大汉捉住,目下解往北京去了。那知县见事属实,就将王小山放出,赏他白银三千两。如今饭店不开了,另买了一座楼房,又想开木行,又想开油坊,还想开典当,几乎没有他过的日子。喏”,老者用手一指说,“那座新房,就是王小山的住宅。”说着,同贾老儿来到他的门前,用手朝门里一指:“那睡在藤交椅上的人就是王小山,你进去吧!”贾志成谢过老者指点之恩,就进门去了。进门就叫:“贤侄呀,愚姑夫久未与你相聚……”贾志成说了两句,王小山目不转睛,只当没有听见。他心上想:这个穷姑夫,知我发了财,必定是来沾光的。停了一会,才开口问:“你可曾吃饭了?”贾志成说:“吃过了。”但见王小山仍是睡在藤椅上,一动不动。贾老头见此光景,暗暗痛恨:“你这小人得志,连眼睛都瞎了!你哪不知我路途遥遥,关山重叠前来看你,就给吃一顿闭门羹?不如走吧!”想罢,迈步出门。这回王小山才回过头来说:“我也没工夫陪你,走就走吧。等我典当开门,你再来玩吧!”贾志成气得好笑,咯咯咯咯,苦笑一声,拔脚就走,到街坊饭店买一碗饭吃了,也忘记替老伴买红枣、全蝎,闷着头就回扬州。
贾志成不哼声,气气闷闷转家门。
  回家进门,把肩上的包袱放下来,一声“啪秃”,重重地对台上一搁,银子在包里发出“赤栗壳落”的声音。贾奶奶问:“老头儿,你长飞毛腿啦,怎么才只几天就回来了?”一看台上包袱,还是原来那么多银子,又问:“没有找到侄儿的人呀?还是完璧带回?”老头子气咕唠叨地说:“人是找到了,还没有死,只是他发了大财,发的绝子绝孙的财!”“老头儿,王小山什么事情得罪你了,这么切齿大骂?他是我的侄儿,即使有些不好,也该看看我的份上。”贾志成说:“朝你面上看看,你也不是好根!”正当老夫妻俩你一言,他一语的争吵,惊动了刁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