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狱门上看看去。”言罢徉徜而去。
  爱姐进了牢房,只见叔父蓬头垢面,骨瘦如柴,腿上棒疮血水湿透衣襟,不由的痛哭起来。孙继高说:“吾的儿,休要哭,恐有查监的知晓。”爱姐止悲说:“二叔,吃点饭充一充饥,也不枉我娘命我送这一趟饭。”继高闻言,心中暗想:“爱姐来到监中,只提他母亲,不提他奶奶,是何缘故?”遂问道:“你奶奶在家可安好?”爱姐见问,腹中暗想:“我若说出实言,大约二叔这饭准不能下咽。不免哄过一时,等二叔吃完了饭再说明也不迟。”信口说:“俺奶奶在家可也好哇。”继高闻言心中犯疑,暗想:“我母亲听我坐监,必然哭的死去活来,焉有好的道理?”复问道:“你奶奶在家到底怎样了?若不说实言,我吃不下去这个饭。”爱姐见他二叔再三的追问,料想瞒不过去,含着眼泪从头至尾说了一遍。孙继高闻言一怔,说道:“爱姐你说来说去,你奶奶死了吗?”爱姐说:“已死好几天了。”孙继高痛哭起来,哭了一阵,止住悲声,怔呵呵发愣。爱姐说:“这有零碎银子,留这二叔使用。”继高接过拆看,果是雪花白银,心中纳闷:“我在监中受罪,兄长上京未回,又无亲朋帮助,家无物件卖钱,此银从何而来?”爱姐见他二叔看银不语,知他心中犯疑猜,遂问道:“二叔不语,莫非疑此银来路不明吗?”继高回答:“正是。”爱姐又将卖身遇婶,赠银殓亲说了一遍。继高说:“吾儿言之差矣。赵明把为叔害到死地,仇深似海。那有赠银之理?”爱姐说:“别屈了好人。二叔若不信,现有俺婶的书字一封,命我送给你看。”继高接过,拆开一看,上写道:
  赵氏兰英敛衽百拜孙二相公:
  自前日我父心起不良,实系奴之继母马氏唆挑赵能杀死丫鬟,徒赖公子。及奴知信,已晚之矣。奴将退婚书诓来撕碎,自此父女不睦。欲救公子,束手无策。适值侄女卖身,奴赠银殓亲,定计十五夜晚吊孝。有奴义姐李梦月伴奴赴京寻兄,救公子出牢。奴心自有天鉴,岂肯失德丧节?虽有衷肠,笔难尽诉,草草手书。兰英泣拜
  继高看毕,心中暗想:“父是毒虫,女倒贤德。”不由两眼落泪。只见狗皮脸从外进来说道:“孙相公,你令侄女入监工夫太大,打发他回去罢。四老爷不久查监了。”继高回答:“我晓得。”眼望爱姐说道:“监中无纸笔,修书不便。若见你婶,就言为叔感谢不尽。你回去罢。”叔与侄女洒泪而别。不多时来到家中,龙氏问道:“监中送饭为何去了这半天?”爱姐遂将监中之事述说一遍。
  不知不觉已到七月十五日,家家户户挂一红灯。所因何来?只为钦天监奏明圣上,当年秋令有瘟鬼下降。普天下之民于七月十五日各挂红灯一只,驱逐瘟鬼,得其平安。此诏一下,故此普天下之民不约而同。爱姐慌忙走进房来说道:“孩儿见家家户户挂一红灯,想必今日是十五了。险些我耽误了大事。娘呀,将我奶奶给我买的红莲双灯挂起才是。”龙氏依其言将灯挂起,按下不表。
  且言兰英小姐向梦月说:“今日正是十五日,你同我到前厅,对老爷说明今晚去观灯之事。到那里见景生情。”二人下了绣楼,穿宅过院,来至前厅内屏以后,赵明正吩咐家人往大门上挂灯,梦月近前禀道:“姑娘来了。”家人听说,各自退下。小姐走进,向赵明拜了两拜说:“爹爹万福。孩儿禀告:终日在绣楼闷倦,闻听今晚家家户户皆挂灯彩,大街小巷甚是热闹。孩儿意欲同梦月姐假扮男子模样,前去逛灯。特禀父知。”赵明说:“儿呀,你是宦门幼女,逛灯不便。”小姐闻言,低头不语。梦月在旁说:“老爷不准咱逛灯,咱就不去,可不要哭哇。”小姐闻梦月之言,知是叫他哭,口中数数落落哭将起来,说道:“若是生身亲娘在世,要一奉十,说一不二。这是吗呀,有后娘就有后爹,日在绣楼,如同坐监,好容易遇着灯彩不准逛,不如死了方休。”赵明说:“好一个不通情理的奴才,为父不教你逛灯,你就后爹后娘,述长道短,哭起来了。自从马氏到咱家数年,未曾听你叫他一声娘,他也未曾打你一下,骂你一句,就像为父有了短处一般。你这是娇养惯了的性情。今晚你逛灯也罢,不逛灯也罢,为父再也不管你了。”梦月说:“姑娘呀,别哭了,俺老爷准你逛灯去呢。”小姐闻言,止住悲声,立起身向赵明说道:“孩儿逛灯,必然城里关外男女拥挤,孩儿不与他们为伍,须备两匹马,我同梦月走马观灯,逛不多时就回家。”赵明正在盛怒,说:“别说你骑马,就是你坐轿,我也不管你了。”梦月说:“姑娘回楼妆扮去罢,我令他们备马伺候,晚上用。”言毕来至马棚,吩咐家童备两匹马,晚间姑娘逛灯用。家童将马备好,梦月说:“不用你们伺候,把马交于我罢。”梦月将马牵到绣楼下拴好,上了绣楼。主仆二人将行李收拾齐备,用完晚饭,二人女扮男妆,把行囊搭在马上。兰英命梦月将生身母的影像悬起,拜了四拜。向梦月说道:“月姐,奴待你未有什么好处,奴自幼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。今晚吊孝上京,全仗姐姐照应,转上受小妹一拜。”梦月慌忙也就跪下说道:“姑娘休行大礼,奴感姑娘的恩德比泰山还重,杀身难报。姑娘请起,天不早了,咱下楼走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