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官儿,竟也不要讲起,犹鼓洪炉于燎毛,倾泰山于压卵,这般容易。
  一日,是魏太监的生辰。崔呈秀备下无数稀奇礼物,绣一件五彩蟒衣,送与魏太监上寿。魏太监看了那些礼物,便对崔呈秀道:“崔儿,生受了你这一片好心。怎的不留些在家与媳妇们享用?都拿来送与咱爷。”崔呈秀道:“今日殿爷寿诞,孩儿便剖腹剜心,也不能尽孝。怎惜得这些须微物?”魏太监道:“这五彩的是甚么物件?”崔呈秀道:“是一件蟒衣,儿媳妇与孙媳妇在家绣了半年,特送殿爷上寿的。”魏太监道:“好一件蟒衣,只是难为了媳妇们半年工夫,怕咱爷消受不起哩。”便接过手仔细一看,道:“崔儿,怎的这两只袖子,就有许多大哩?”崔呈秀笑道:“袖大些,愿殿爷好装权柄!”魏太监笑了一声,便分付:“孩子们,都收下罢。”
  崔呈秀道:“殿爷,这几日觉得清减了些?”魏太监道:“崔儿,你不知道么?近日为起陵工,那些官儿甚是絮烦,你一本,我一本。你道哪一个不要在咱爷眼里瞧将过去?哪一件不要在咱爷手里批将出来?昼夜讨不得个自在,辛苦得紧哩。”崔呈秀道:“殿爷,陵工虽系重务,贵体还宜保全!何不着几个孩儿们进来,替殿爷分理一分理?”魏太监道:“咱爷常是这样想,只是那些众孩儿们,如今还吃着天启爷家俸粮,教咱爷难开着口哩。咱爷到想得一个好见识,却是又难出口。”
  崔呈秀道:“殿爷权握当朝,鬼神钦伏。威令一出,谁敢不从?有什么难出口处?”魏太监道:“崔儿,讲得有理。咱爷思量要把那些在京有才学的,监生也使得,生员也使得,选这样二三十名,着他到咱爷里面效些劳儿,到也便当。”崔呈秀道:“殿爷见识最高,只恐出入不便。”魏太监道:“崔儿,这个极易处的事。一个个都着他把鸡巴阉割了进来就是。”崔呈秀道:“殿爷,恐那些生员和监生,老大了阉割,活不长久哩。”魏太监道:“崔儿,你不知道。咱爷当初也是老大了阉割的,到也不伤性命。只是一件,那有妻小的却也熬不过些。”
  这崔呈秀欣然领诺,辞了魏太监出来。一壁厢分付国子监,考选在京监生二十名,一壁厢分付儒学教授,考选生员二十名,尽行阉割,送上东厂魏爷收用。你看那些别省来坐监的监生,听说是要阉割了送与魏太监,一个个惊得魂飞魄散,星夜逃去了一大半。
  却说陈珍是个小胆的,听见这个风声,便与母亲计议道:“孩儿指望挈家到京,做个久长之计。怎知东厂魏公,要选二十名监生,二十名生员,都要阉割进去。孩儿想将起来,一个人阉割了,莫说别样,话也说不响,还要指望做什么前程?不如及早趁他还未考选,且出京去寻个所在,躲过了这件事。待他考选过了,再进京来,却不是好?”王氏道:“事不宜迟。若选了去,莫说你的性命难保,教我姑媳二人,倚靠着谁?快连夜早早收拾出京便好。”噫,这正是福无双至,祸不单行。这陈珍带得家小出京,不上一月,那王氏母亲不伏水土而亡。他便带了妻子,奔了母亲灵柩,回到金陵,与父亲、嫡母合葬不题。
  说那崔呈秀,考选了二十名生员,二十名监生,阉割停当。两三日内,到死了一二十。崔呈秀便把那些带死带活的,都送与魏太监。这魏太监一个个考选过,毕竟是生员比监生通得些。魏太监道:“崔儿,这二十名监生,还抵不得十个生员的肚量。”崔呈秀笑道:“殿爷,这也难怪他,原是各省风俗。那通得的,都思量去讨个正路前程出身。是这样胡乱的,才来纳监。”魏太监道:“教那朝廷家,明日哪里来这许多胡乱的纱帽?”崔呈秀道:“殿爷还不知道,这都是选来上等有才学的。还有那一窍不通的,南北两监,算来足有几千。”魏太监笑道:“这也莫怪他,亏杀那一窍不通,留得个鸡巴完全哩。崔儿,咱爷虽有百十多个干儿子,那个如得你这般孝顺,做来的事,件件都遂着咱爷意的。”
  崔呈秀便道:“前日孩儿铸一个金便壶,送上殿爷,还中用得么?”魏太监笑道:“若不是崔儿讲起,咱爷险些儿到忘怀了。怎么一个撒尿的东西,也把 ‘崔呈秀’三字镌在上面,可不把名污秽了?”崔呈秀道:“孩儿只要殿爷中意,即便心下喜欢,就再污秽些何妨。”魏太监拍手大笑道:“好一个体意的崔儿,好一个体意的崔儿。咱爷便是亲生了一个孩儿,也没有你这样孝顺。”
  崔呈秀道:“如今十三省百姓,诵殿爷功德,替殿爷建立生祠,可知道么?”魏太监道:“这个咱爷到没有知道,甚么叫做生祠?”崔呈秀道:“把殿爷塑了一个生像,那些百姓朝夕焚香顶礼,愿殿爷与天同寿。”魏太监道:“崔儿,这个使不得。如今咱爷正待做些大事,莫要折杀了咱爷,到与地同寿哩。”便呵呵笑了一声,又道:“崔儿,既是十三省百姓诵咱爷功德,替咱爷建立生祠,也是难得的,莫要阻他的好意。只是一件,那河间府,千万要传一道文书去,教他莫替咱爷建罢。”崔呈秀道:“殿爷,这却怎么说?”魏太监道:“崔儿,你不知道。咱爷当初未遇的时节,曾在那肃宁地方,做了些卑陋的事儿,好酒贪花,赌钱顽耍,无所不至。那里人一个个都是认得咱爷的。明日若建了生祠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