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断不肯去做这官了。”翁婿二人饮酒叙话直到二更时候才罢,就同在书房安歇。里边两亲家母也叙话到更余方寝。惟他姐妹二人依依不舍,月娥小姐不知掉了多少泪珠,小梅娘子虽有定见,到此际也不禁感情泪落,因再三慰劝月娥道:“父亲上任喜事,姐姐不要如此悲戚。言犹在耳,只要保重身体为要。还有一句要紧说话,姐姐切记在心:两年之内即劝父亲告休力要;倘有意外之事,务劝他两大人不须忧恐,凶中自能化吉。姐姐只安心宁耐。切记!切记!”月娥见妹子话多应验,敢不深信?惟垂泪点首而已。这夜也就不曾安寝。
  家人们已将一应行李搬起上船。次早,王公知有许多送行的亲友邻里在码头上,内眷们起身不便,因命岑公子拨一只坐船,由湖汊转到后墙门外,照管家眷上船,仍到湖口取齐,自己从码头下船。诸亲友邻里俱设酒盒公饯,王公立领三杯,拜辞上船,鸣金而去。岑公子家眷船只已先往湖口等候,又叫了一只小船同行。不一日官船已到。两船相并,铺好跳板,打了扶手,王夫人、小姐带了大丫头同过官船。老家人王诚夫妇也在官船伺候,那边船上是王谨夫妇看守箱箧等物。王夫人过船来,因与岑公子道:“贤婿回去拜上姆姆,家中事务,一应重托。”王公道:“倘有紧要之事,便可专差寄信。”岑公子道:“岳父母请放心,小婿必不有负重托。”当下即拜辞,过了小舟,大家不禁落了几点别泪。
  看着两船鸣金扬帆,岑公子只得回舟,仍从后墙门到家。因将家中各处器具什物逐一杆点,细细造了一簿清册,存贮仓中粮食,严查出入,逐日一应进出用度俱条条登记。且大娘子尽知细底,管理精明,也不须岑公子费心。这日母子夫妻在房中闲叙。大娘子道:“事有定数,明年秋冬间务必专差人去劝继父告休回来才好。”岑公子道:“这却为何?”大娘子道:“父亲到五九之交恐有大厄,母亲也要受些挫折,不如早些告归的好。虽然命不由人,也须尽了人事。”岑公子道:“你直相得如此精妙,果然有些仙气。”岑夫人道:“他说的话却多应验。前日你岳父未报到时,他曾说不出一月必有远行官禄之事,如今果然应验了。”岑公子笑道:“你看我将来如何?”大娘子道:“你这顶纱帽此时虽然不大,却也体面,行期也在目前不远了。”岑公子笑道:“果然应验,当拜你为师,习学相法。”
  大家正在说笑,只见岑忠进来报道:“郑老爷来了!”岑公子一时不省,急问道:“那个郑老爷?”岑忠道:“就是郑大相公。”岑公子笑道:“原来是郑家表弟来了。”急迎出来,早听得郑公子一路喊着进来了,见了岑公子只叫了一声:“哥哥。”看见岑夫人站在上房门首,即跑将进来,一把拉岑夫人坐在椅上扑地就拜,拜罢起来叫道:“我的姆姆,甥儿哪一日不想你老人家!我娘、我媳妇都叫拜上,还叫我带了两匹绸子来送你老人家,说务必要请你老人家去住几时。”岑夫人道:“多谢你母亲,他如今康健么?”郑公子道:“同你老人家一般健。”岑夫人道:“恭喜你如今是贵人了。”郑公子道:“姆姆又当面笑我了。甚么贵人?这个举人谁不知道是哥哥作成的。”说话时,一眼看见了大娘子,便问道:“里边这个齐整娘子是谁?”岑夫人笑道:“你还不知,这是你哥哥新娶的嫂嫂,你们都还没有见礼哩!”郑公子大喜道:“原来哥哥也娶了这样一个齐整嫂嫂,请出来待我一同拜见了罢!”当下郑公子一定要让哥嫂两个在上,大家平拜见了起来。岑公子因问:“兄弟此来,必有事故?”郑公子瞪着眼道:“怎么哥哥这里还不知道?你的卷子呈了皇上,皇上看了大加称赏,说这是无心错误,既不曾中式,钦赐你做了内阁制诰中书。前月底有文书到学里,催你即速起身领咨进京,你道好不好?那真铁口的话如今都应验了。”岑公子听了这话,也觉笑逐颜开。正是:
  虽无姓氏登金榜,却也声名满帝都。
  不知岑公子如何起身?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三十四回报喜信呆叔认重亲问病源慈帏失二竖
  却说岑公子听了表弟的话,因问:“徐老师那边可知道兄弟来么?”郑公子道:“怎么不知?这日我正在学里打听,得了这信我就说要亲自来报你。老师见说,就叫一个门斗同我第二日就起身来了,如今现在船里;还有老师一封书。”因在鞭筒内摸将出来。岑公子拆开观看,却与表弟听说一般:催促赴院领咨,进京受职的话。因对娘子道:“你竟是神仙了。”郑公子不知其中原委,因笑道:“哥哥离不得神仙,就同了嫂嫂一齐进京也好。”岑公子笑道:“不是这等说。兄弟不知,你嫂嫂看得好相,方才正在这里说我要得官远出,不想贤弟就来到了,因此说他是神仙。”郑璞道:“妙极!妙极!嫂嫂且与我相一相,日后也有个官做么?”大娘子笑道:“叔叔不要信他,我也是一时猜着,哪里会看相?”岑夫人道:“你就与他看一看,日后官禄如何?”大娘子道:“叔叔只是禀性诚厚,一生常得贵人扶助,纱帽是有得戴的,只是不十分显达。倒是晚年要享侄儿们的大福了。”郑公子笑道:“真相看得着,正与真铁口所说一般。”因大娘子深深的谢了一揖。
  这里说话,岑忠已叫人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