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船却易晃动;昨日略晃了些,便晃得水响,惊醒了人,几乎弄出事来!今日要弄两个人下来,更怕响动。姊姊不瞧见大船帮上,有个大铁环么?咱如今打算,把索子一头扣在船环里,一头把木桩钉在岸上,不比竹竿结实多么?那两个女人,身量甚轻,咱们一人背着一个,在索上走过来,可不稳吗?”翠莲道:“此法甚好!”一面说,一面上岸钉桩。又李问:“怎要打起橛来?停会又要费力。”碧莲说知缘故。又李道:“你们的本事,我是知道的;只怕他们两个着惊,就不稳了!”碧莲道:“咱们自有话骗他,只把衣服罩过他们的头脸就是了。”碧莲下船,与翠莲目不转睛,望着大船舱里,只见火光不熄,窗户紧闭,里面大惊小怪,唧唧哝哝,总不住声。等到四更天气,兀自响动。又李、应龙三五回跳下岸来探问,都想不出缘故。又李恐有变卦,翠莲道:“他们欢天喜地,千叮万嘱,那有变卦的?”又李、应龙如热石上蚂蚁,走个不住脚;碧莲、翠莲如冻河上狐狸,听个不耐烦。不觉金鸡报晓,东方发白起来,眼见得不济事了;只得拔起桩橛,叫碧莲、翠莲早些吃饭,仍提活鱼望大船上摇来。却被大船上一个水手喝道;“咱们这船走了好几日了,怎么你这两个女人还只顾跟着,莫非是看脚的歹人吗?碧莲姊妹是心虚的人,被这话兜心一撞,把脸涨得通红,目定口呆,更无一字回答。只见那太监忙跑出来,极声吆喝:“他们是两个小孩子,看什么脚路?咱船上又没财物,他敢是要偷你家的人吗?他无过是沿路卖鱼的人,他贪着咱们图赚几文钱,便多跟几里路下来,他有什么不是,你怎便吓唬他?”
翠莲得了这话,心才放定,就趁着口风说道:“还是这位爷知道,这位爷是明理的人;咱们在这条河里,上自天津,下至南旺,都是咱们的衣饭,都容咱们拿鱼;好意儿拿几个活鱼,来孝敬这位爷,反讨着这样话儿!”回头向碧莲瞅着眼道:“咱们摇回去罢,不要惹人家疑心!咱们真个要偷你家东西哩,人哩!”太监见翠莲哝着要去,慌得了不得,没口子叫道:“不要使性子摇回去,理这忘八则甚!你有鱼,只顾拿来卖,不要睬他!你这忘八羔子,有咱做着主哩,你敢放屁!咱须没有不是,咱是明理的人,你靠着谁的势,连咱都不放在眼里?中舱的姑娘,正欢喜他活鱼,别的菜都不吃,流水的称赞着他那好鱼。你撵他开去,你敢是个死,咱是担不起你!你这好忘八羔子!”那水手吓慌道:“小的敢放屁?小的也只是个小心!”洋洋的躲开去了。太监嘴里劝器,手里招着翠莲,翠莲便不做声。碧莲趁势把船摇去,挽定了篙,说道:“像方才那人说那样话,咱们的鱼就臭了,也不卖;看这位爷面上,妹子你拿鱼上去罢。”太监欢喜道:“这便才是,咱没工夫,停会要结实打这忘八哩。”翠莲更不言语,提着鱼跳上船去。那太监仍落下小船,自与碧莲搭话。鹣鹣慌忙赶到舱口,一面接鱼,一面低低说道:“几乎决撒了!昨晚丫头病发,如今好了。晚间切莫有误!”翠莲点了点头,高声讲定鱼钱,如飞下船,与太监说知。太监一手取钱,一手捻着翠莲纤指道:“你敢还没有丈夫,咱家里富贵多着哩!你若有爹妈,回去说话,咱情愿多出些银子,带你进京,做个干夫妻。你爹妈要做官,咱就给他做,你到那时方知,尽着你受用,不强似你卖鱼吗?”翠莲心甚懊恼,却怕坏了正事;又因是太监,便给他些干便宜,也算不得数!红着脸说道:“咱们是乡里人,爷怕没有好的伏侍,要咱们这样人哩!”那太监喜得迷花眼笑,也不更数,把袋里的钱,都倒出来,给与翠莲道:“好个会说话的孩子,你这脸儿还说不好!咱怕没见齐整女子,咱心里只是喜欢你,也是个缘法!你回去快快儿合爹妈说,你这位大姐撺掇着,咱重重的谢你,往后看顾你,一个肯心,咱在这里候着信儿。你们还不知道,咱前日在扬州,知府知县都坐在两旁,咱是虎皮交椅在中间坐着哩!”碧莲怕他歪缠,忙道:“咱回去就合爹妈说知,多分是肯的,咱明日来回爷的话。”那太监笑得眼儿没缝,喜得心窝里怪痒,说道:“不要耽搁你们,咱上去了,你姊妹两个是必早去早来。你爹妈若舍不得,便同进京去,咱给大房子他住,咱有人侯候他,大鱼大肉,尽着他两口子吃;大姐若也进京,便一般的受用。我这船走得迟,你必是赶得上;你拿定主意,休听闲人的瞎话。咱到天津要上人,还有大耽搁,这大船转卫才是烦难,你总是赶紧着,不要耽迟罢了。”碧莲一等太监上了大船,便把挽钩点开,望后倒去,口里答:“咱们离这里不远,咱姊妹明日准来!”那太监喜得魂出,站在船艄上去,直望不见小船的影儿,方始懒懒的进舱去了。
又李、应龙看小船直退下去,疾忙赶来,直赶有一二十里地方才赶着。又李急问:“昨日为着何事?你们与太监说些什么?怎把船直退下来?”碧莲姊妹把鹣鹣所言,及太监之事,说了一遍,道:“恩爷不瞧见,他在大船艄上瞧出了神吗?咱们怕他疑心,才直退到这里来的。”又李方才放心,重复慢慢的跟着,跟不到二十多里,日才歪西,大船已歇。又李心疑。应龙道:“定是那没尸子的主意,想翠姐做干老婆,怕走远了,追不上哩!”又李笑道:“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