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”吴瑞生道:“此乃极妙之事,自弟来到贵府,久欲观西湖胜概,奈无人指引,今吾兄既肯携带,正深慰所愿,弟焉敢违命?但游春之费是大家公分,不然空手取扰,于心何安?”郑汉源道:“我辈相与,何必计此区区!”说罢又饮了一怀茶,方才起身告别。吴瑞生送至大门外,还未归舍,郑汉源又转回叫道:“吴兄留步,弟还有一句话要说,几乎忘记了。明日游春,有江南如白李兄,也是一位朋友,亦与同事。因兄与他未曾会过,故先告明,到舍下好相叙。”吴瑞生道:“太细心了,四海皆兄弟,况是朋友,何论生熟?又烦兄谆谆于此。”郑汉源道:“分外生客,不得不先说明。”说完这句话,方才一揖而去。
到了次日,吴瑞生未明早期,梳洗完了,又放了金昉的学,方领着琴童、书童一直到了郑汉源家门首。门上人通报了,郑汉源迎入了客舍,见赵肃斋、李如白俱已在座。大家出席作了揖,吴瑞生问郑汉源道:“此位就是如白李兄么?”郑汉源道:“正是。”吴瑞生又一揖,道:“夜来与郑兄在敝斋闲叙,方闻李兄大名。今幸识荆,容日奉拜。”李如白道:“久闻吴兄才名,如雷灌耳,意欲到贵斋一叩,奈弟是投亲至此,与金公素无相识,不便登门,故未造谒,望吴兄宽谅。”吴瑞生又待开言,赵肃斋拦住道:“二位且不必多行套言,误了正事,大家坐了再说。李兄年长,即坐首席,次座是吴兄的,弟与主人两边打横,时刻有限,不必逊让。”郑汉源道:“赵兄行事爽利,真乃妙人。”各自坐定,郑汉源吩咐一面斟茶,又吩咐后边请烛堆琼出来侑酒。不一时,果见一位美人走近席前。十分标致,但见:两鬓绿云铺锦,簇簇珠满头,丁香纽结芙蓉扣。眉湾似月钩,目清疑水流,樱桃一颗肥脂透,体柔。金莲细小,行动倩人扶。
堆琼走近席前,朝上叩拜,各问了大姓,万福毕,遂坐在席前。吴端生偷眼一看,见他眉细而长,眼光而溜,娇娆之中仍具庄雅,端凝之内更饶风致,便知不是俗妓。对众人夸道:“堆琼丰神绰约,秀色撩人,尘埃之中有此异品,令我见之恍然如遇仙中人也。”堆琼道:“妾乃蒲柳省质,烟花陋品,得侑酒席前,邀光多矣。何堪垂青!”吴瑞生见堆琼手中拿着一柄金扇,借来一看,却是一把洒金素扇,说道:“此扇何为没有题咏?”众人道:“堆琼何不就求一挥?”堆琼道:“怎改动劳大笔?”吴端生道:“情愿献丑。”遂令人取过笔砚,题了一首七言律诗,写完众人拿去一看,那诗是:疑是仙妹被谪来,喜逢笑口共衔杯。
髻妆堕马云鬟乱,莲步乘鸾月影开。
着意浓浓还淡淡,惹情去去复回回。
自来不识常娥面,从此因卿难卸怀。
众人将诗看完,大笑道:“妙极,妙极!吴兄虽与堆琼是初会,此诗已极两情绸缪之趣。俺们请满酌一杯,权为你二人台卮。”吴瑞生道:“偶然作戏,莫要认真。”堆琼道:“相公未必不真,妾意已自不假。”吴端生道:“你既不假,我就认真了。”遂把酒一饮而荆一时间珍馐齐列,大家饱餐,将残肴撤去,赵肃斋道:“时候不早该收拾出城了。”郑汉源道:“既如此,弟也不留。”遂叫人们外侍候鞍马,着烛堆琼坐了轿子先行,随后四人上了马,领着众家人一同出涌金门,望西湖而来。
到了西湖,大家一望,果然好春色也。但见:游人似蚁,车马如云。乍寒乍暖,恰逢淡淡春光;宜雨宜晴,偏称融融淑气。苏公堤上,柳丝袅袅拖金色;西子湖边,草褥茸茸衬马蹄。水边楼阁侵三坛,山上亭台吞古荡。雷峰塔、主叔塔、天和塔,塔头主盖射红霞;南高峰、北高峰、飞来峰,峰顶烟岚结紫雾。六桥旁系赏春船,昭庆常呼游士酒。香片飞红,拂袖微沾。花港雨松阴分绿,吹面不寒麴院风。正是,全勒马嘶芳草地,玉楼人醉杏花天。
西湖景致大家观之不尽,郑汉源道:“湖岸上游人太多,咱们由苏堤而南直至段桥,泛舟湖心,那里我有人伺候,闲人不好进去搅乱,不如到那边去自在游赏。”众人道:“如此甚妙。”于是直望苏堤行去,但见夹堤两岸俱是杨柳桃杏,红绿相间,如武陵桃源一般。走了二里有余,方至段桥,桥下早有人舣舟以待,大家上了船,直撑至湖心亭。这湖心亭东倚城郭,南枕天竿,西临孤山,北通虎跑。平湖镜水,一览无遗。吴瑞生徘徊四顾,见湖山佳丽,如置身锦绣之中,不觉慷当以慨,说道:“这青山绿水,阅尽无限兴亡;断塔疏钟,历过许多今古。光阴几何,盛事难再,今吾四人萍水相逢,顿成知己,诚不易得之会也,岂可无诗以纪今日之胜?”郑汉源道:“请问吴兄,今日之诗是怎么样做法?”吴瑞生道:“若每人一首,恐耽阁时刻,不如每人一句联成一律。上句既成,下句便接;若上句成而下句接不来者,令堆琼斟巨觥以罚之。”郑汉源道:“此法还未尽善,诗句咱们占了,却将堆琼置于何处?不如咱四人作开句,下句俱是堆琼接续,倘堆琼阁笔,大家各斟一杯以罚之。”呈瑞生道:“惶恐惶恐,我只说堆琼有太真之貌,不料又负谢姬之才,真令人爱死敬死。”堆琼道:“妾怎敢班门弄斧?”赵肃斋道:“堆琼诗才是我们知道的,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