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梅并赵老儿自己陪着,下首一席全是至好的朋友亲戚,赵鼎锐就在中间席上送了酒,两位大宾的酒却是赵弼亲自送的,其余便是赵老二代劳。大家入座以后,各人又同主人道了谢,然后欢呼畅饮,惟有郑洪钧坐在首席上既不谈笑,又不饮酒,脸上直是红一阵白一阵的。

  杜海秋在对面席上看见,便开口说道:“郑兄何必如此羞涩,大家都是熟人,我们年伯虽是新令岳,却是旧姨丈。郑兄是自幼见惯年伯的,年伯也是自幼见郑兄长大的,还有什么拘束?即使泰山严严,今日亦不必惧怯,等尊夫人过门之后,那时却不能放胆了。”吉庆和道:“海秋你这话我却不懂,为什么今日到不必拘束,等夫人过了门,反而不能放诞,这可真有些费解。”李亦仙道:“吉兄,我却知道海秋的意思了。今日可不拘束者,为其夫人尚未过门,无从知其情节。年伯又不能因偶尔放诞,便责罚娇客。等到过门之后,却有夫人管束,一举一动若稍形放诞,便自不行。只怕泰山严严,还不如河东狮吼呢!”洪一鹗道:“李兄此说虽近情理,据小弟想来,却未必尽然,以郑兄一表堂堂,岂有惧河东狮吼之理?即偶有触犯泰山之处,吾知其夫人必代善为调停。万一此老倔强难言,则泰水之前犹可代为伸诉,任他难说话,终得委屈弥缝,断不忍使恩爱金龟,甘受老夫之责的。”说罢大家笑个不住,再看郑洪钧面上涨得通红,就如大红缎子一般,只是低着头一言不说。周梦梅便指着众人说道:“你们也太作虐,郑兄今日做新郎,到了此地已经有些羞涩,再叫众人拿他开味,怎么不叫郑兄怪难受的,脸上红起来呢?”叉道:“郑兄我劝你脸放老些,由他们胡说,你的脸便不会红了。”郑洪钧听说,觉得脸上更加难受。大家闹了一会,已是席散,傧相又过来请郑洪钧去行亲迎礼,依旧磕了许多头,这才告辞而去。大家相送自不必说。

  看看日色将落,只听锣声响亮,鼓乐喧天,喜轿已到。登堂之后,喜娘便各处磕头请安道喜,又领着男家那些投帖扶舆一众的家人们上来磕了头,然后就往账房里请赏。领赏之后,又到两位大宾而前请帖子催妆。大宾客应了一声,就便即刻喊了吹鼓手奏起乐来。三道妆一齐催毕,又请了两位全福太太进房,替新人香汤沐浴,梳妆上头,加冠束带。诸事已毕,又招呼在外面家神前点了香烛,又去请两位大宾先往男家。及到大宾走了,他又招呼人夫轿马掌齐灯火听候发轿,这才进去。一会子又跑了出来,喊抬喜轿的人。喜班上听喊,赶着跟了进去,将喜轿抬在房门口。喜娘遂请了赵弼进房,以备抱轿,又请了全福太太重新将喜轿照过,赵弼这才抱女儿坐进轿内,又叮嘱了几句,往之汝家,必敬必戒的话。喜娘便放了轿帘,忙着又跑了出去,招呼人升炮鸣锣奏乐等事,诸事全毕。只听得吹吹打打,喜轿抬出大门。赵老夫妇见一顶喜轿就把女儿抬到人家去了,也不免心中伤感,落下几点泪来。欲知赵小姐此去郑家,当晚新房如何闹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  第十七回 情切切软语劝新郎 意勤勤交章荐豪杰话说赵弼夫妇见喜轿出了门,不免心中伤感了一会,接着诸六眷大家也告辞而去。等到客散清楚,赵弼夫妇及儿媳等皆有些倦意,即饬家人众仆等,前后看了看灯火,就去歇息不提。

  再说郑家这日也是宾客迎门,极其热闹。郑老夫妇内外照应,忙得甚是高兴。将到初更时,大家正盼望喜轿,忽听锣声敲处,鼓乐迎来,知是喜轿已到,郑老夫妇即招呼仆从照应各事,一会子喜轿已到门首。从俗例又关了一刻门,即便开门,升炮鸣罗奏乐、喜轿抬进中堂,有两位搀亲全福太太并伴娘搀扶新人出轿,随即将喜轿抬了出去。傧相便请新郎出堂,拜过天地,又行了交拜礼,然后牵巾进入洞房。搀新娘的太太给新人挑去红巾,坐床撤帐,吃过交杯酒,复又出堂见礼,傧相伴娘分立左右,两新人并立氍毹,先拜谢了两位媒人,搀亲的全福太太,然后才拜父母以及亲友,又请了两位全福的收了拜见礼已毕,伴娘搀扶新娘进了房,新郎就在外面陪待宾客,那些执事人役以及赵家押轿来的家人,自有管家接待,不必细说。

  此时厅上,酒席已摆得齐齐整整,郑垣一一都送了酒。宾客都已入座,一会子上了头莱,傧相又请新郎到各席上谢头菜。只见众宾朋欢呼畅饮。看看席散,郑垣又邀请宾客赏看新娘,大家无非赞羡不已,又闹了一回新房,都告辞起身,郑垣又相送宾客上轿而去。接着里而的女客也大半告辞,郑夫人也亲自送轿。请亲友已散,然后才将公子送入洞房,成其百年好事。这一夜你恩我爱,似蜜如糖,难以尽述。正是:交头鸳鸯眠正糖,莫教鸡唱五更筹。郑老夫妇见儿媳俱入洞房,即令家人仆妇照应了灯火,也去歇息。到了次日赵家就送了盒酒点心过来,却好新夫妇梳洗已毕,当时就开发钱。又去郑老夫妇那里,给父母公婆请了早安。郑老夫妇见一对佳儿佳媳,心中欢喜自不必说。

  接着请亲上门,赵家又来接女儿归宁,并请女婿吃饭。过了一日,郑洪钧又各处谢过客,才算糖楚。夫妇之意,自必伉俪情深,但郑洪钧却另有一个念头,以为自办喜事以来,碌碌的已闹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