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辅政之名,由此而立,而抑安足师乎?先主之任诸葛,而诸葛受命,当分争之世,而后主不足有为也,两俱弗获已而各尽其心耳。先主不能舍后主而别有所立,则不能不一委之诸葛以壹后主之心。
若夫魏主睿,无子而非有适长之不可易也,宗室之子,唯其所择以为后。当其养芳与询为子之日,岂无贤而可嗣者,慎简而豫教之?迨其将殂,芳之为子已三岁矣,可否熟知,而教训可夙,何弗择之于先,教之于后令可君国而勿坠,而使刘放、孙资得乘其笃疾以晋奸雄于负扆哉?为天下得人者,得一人尔。得其人而宰辅百执无不得焉。己既无子,唯其意而使一人以为君,不审其胜任与否,而又别委人以辅之,则胡不竟授以天下而免于篡弑乎?汉之自旁支入继者,皆昏庸之器,母后权奸之为之也,非若睿之自择而养之也。彼愦愦以死,无意于宗社而委之妇人者,无责耳矣,而魏主叡何为若也!
宋仁宗之授英宗,高宗之授孝宗,一旦嗣立而太阿在握;有二君之慎,岂至忍死以待巨奸而付以童昏也哉?故宋二宗之立嗣,允为后世法也。辅政者危亡之本,恶得托周公之义以召祸于永世哉!
〖二五〗
史称何晏依势用事,附会者升进,违忤者罢退,傅嘏讥晏外静内躁,皆司马氏之徒,党邪丑正,加之不令之名耳。晏之逐异己而树援也,所以解散私门之党,而厚植人才于曹氏也。卢毓、傅嘏怀宠禄,虑子孙,岂可引为社稷臣者乎?藉令曹爽不用晏言,父事司马懿,而唯言莫违,爽可不死,且为戴莽之刘歆。若逮其篡谋之已成,而后与立异,刘毅、司马休之之所以或死或亡,而不亦晚乎!爽之不足与有为也,魏主睿之不知人而轻托之也。乃业以宗臣受顾命矣,晏与毕轨、邓飏、李胜不与爽为徒而将谁与哉,或曰:图存社稷者,智深勇沈而谋之以渐。晏一旦蹶起而与相持,激懿以不相下之势,而魏因以亡。
夫曹芳以暗弱之沖人孤立于上,睿且有“忍死待君相见无憾”之语,举国望风而集者,无敢踰司马氏之阃阈,救焚拯溺而可从容以待乎?懿之不可托也,且勿论其中怀之叵测也;握通国之兵,为功于阃外,下新城,平辽东,却诸葛,抚关中,将吏士民争趋以效尺寸,既赫然矣。恶有举社稷之重,付孺子于大将之手,而能保其终者哉?王敦无边徼之功,故温峤得制之于衰病;桓温有枋头之败,故王、谢得持之以从容。夺孤豚于猛虎之口,雅十无所容其静镇,智者无所用其机谋,力与相争而不胜,天也,非人之所能为也。
当是时,同姓猜疏而无权,一二直谅之臣如高堂隆、辛毗者,又皆丧亡,曹氏一线之存亡,仅一何晏,而犹责之已甚,抑将责刘越石之不早附刘渊,文宋瑞之不亟降蒙古乎?呜呼!惜名节者谓之浮华,怀远虑者谓之铦巧,三国志成于晋代,固司马氏之书也。后人因之掩抑孤忠,而以持禄容身、望风依附之逆党为良图。公论没,人心蛊矣。
〖二六〗
蒋琬改诸葛之图,欲以舟师乘汉、沔东下,袭魏兴、上庸,愈非策矣。魏兴、上庸,非魏所恃为巖险,而其赘余之地也。纵克之矣,能东下襄、樊北收宛、雒乎?不能也。何也?魏兴、上庸,汉中东迤之余险,士卒所凭以阻突骑之重突,而依险自固,则出险而魂神已惘,固不能踰阃限以与人相搏也。且舟师之顺流而下也,逸矣;无与遏之而戒心弛,一离乎水而衰气不足以生,必败之道也。先主与吴共争于水而且溃,况欲以水为势,而与车骑争于原陆乎?魏且履实地、资宿饱,坐而制之于丹、淯之湄,如蛾赴燄,十扑而九亡矣。
刘裕之河、渭以入关中,王镇恶等以步骑驰击,而舟师为其继,非恃舟师以争人于陆也。姚泓恃拓拔氏为之守,拓拔氏不为泓守,而泓弛其防,故获利焉,非独倚舟师之利攻人于千里之外也。诸葛之出祁山,以守为攻,即以攻为守,知习于险者之不利于夷,且自固以待时变,特不欲显言之以怠众志耳。琬移屯而东西防遂弛,邓艾阴平之祸,自琬始矣。琬疾动而不能行,司马懿方谋篡而未暇,故蜀犹以全。不然,此一举而蜀亡不旋踵矣。
〖二七〗
曹孟德始屯田许昌,而北制袁绍,南折刘表;邓艾再屯田陈、项、寿春,而终以吞吴;此魏、晋平定天下之本图也。屯田之利有六,而广储刍粮不与焉。战不废耕,则耕不废守,守不废战,一也;屯田之吏十据所屯以为己之乐土,探伺密而死守之心固,二也;兵无室家,则情不固,有室家,则为行伍之累,以屯安其室家,出而战,归而息,三也;兵从事于耕,则乐与民亲,而残民之心息,即境外之民,亦不欲凌轹而噬齕之,敌境之民,且亲附而为我用,四也;兵可久屯,聚于边徼,束伍部分,不离其素,甲胄器仗,以暇而修,卒有调发,符旦下而夕就道,敌莫能测其动静之机,五也;胜则进,不胜则退有所止,不至骇散而内讧,六也。有此六利者,而粟米刍槀之取给,以不重困编氓之输运,屯田之利溥矣哉!诸葛公之于祁山也,亦是道也;姜维不能踵之,是以亡焉
虽然,有其地,有其时矣。许昌之屯,乘黄巾之乱,民皆流亡,野多旷士也;两淮之屯,魏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