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之益,不识触忌冒讳之诛。何哉?尽节之臣,竭忠之士,顾食君之禄,推事君之道而致然也。其君上纳忠如是之急也,臣下上谏如是之难也,所以明主须宥其过,恂恂纳谏,切言者赏之使必进,极谏者褒之使必行,然后圣德光明,大化宣畅。今黜责谏臣,使直士杜口,非社稷之利,朝廷之福也。陛下询于微臣,不敢不陈愚款。

  上曰:“非卿此言,我安知谏诤之益也!”

  ○奏事上怒旋激赏事

  学士李绛于浴堂北廊奏对,指切时弊,有忤上者。及论中官纵横,方镇进献事宜,上怒甚,头面俱赤,厉声曰:“卿所论事,何太过耶!”绛奏论不已,曰:“所奏陈事理,岂臣身之利?是陛下之利。陛下不以臣愚昧,使处腹心之地,岂可见事亏圣德,致损清时,而惜身不言,仰屋窃叹?是臣负陛下也。若不顾祸患,尽诚奏论,傍忤倖臣,上犯圣旨,以此获罪,是陛下负臣也。且臣之与承璀,素不相识,又无嫌隙,只是威福太盛,亏损圣明,故不敢不言也。使臣缄默,非社稷之福也。”上见绛诚切不回,怒色却散,乃慰谕曰:“卿尽节竭诚于国,人所不敢言,卿悉言之。朕闻所不闻,知所不知。真忠正诚节之臣也。疾风知劲草,卿之谓矣。他日南面,亦须如今。”绛遂拜谢而退。上遽令与改官,遂特命中书舍人,依前翰林学士。异哉,论事过则怒,正理当则悦,不迁于事,唯在于公。息雷霆之威,布阳和之德,非宪宗至圣,孰能是哉?

  ○论中尉不当统兵出征疏

  元和四年,上令左军中尉吐突承璀统神策军讨王承宗,节制诸道兵马。翰林中缕陈从古无令中人统各镇师徒,诸道受其节制者,师出不律,军必无功,前后谏论一十八度。后宰相论,亦不允,遂依上旨,仍令学士李绛撰白麻。其日,绛又进状,称事实不可。适有进旨,召翰林梁守谦。上手执一纸文书,云:“宰相悉言可任承璀,而学士不肯,如何?”遂令中书出敕。夫以人主之威,承璀之宠,兵戎之重事,学士之微品,天威下临,遣其草制,复有何难。而因循道理,爱惜事体,至于手执相府状,令中书出敕,不怒学士所守,能察尽忠之诚,虽古先哲王何以及此。逾岁,承璀果无功旋师,更宠受开府仪同三司,依前中尉。绛谓诸学士:“绛缪蒙恩奖,超越诸公,尝思报恩,不顾获罪。今吐突启用兵之端,无擒敌之功,伤人费财,贻国大耻,亏损圣德,污辱史策。此事须上论,不敢回避。履危之际,绛自上疏,不敢有累诸公。”遂上疏极谏,其略曰:

  承璀扰改师徒,陷没将校,众情群议,方谓陛下正其刑典,惩之后来。今反极宠荣,重加崇秩。已后更有败军失律之将,蹈利干赏之夫,则何以处之?若诛之,则罪同而罚异,王法之不一也;若舍之,则保身而玩敌,国典之不行也。伏望圣心割不忍之恩,举不刊之典,责无功之罪,追不次之荣,使备边之将有所惩劝,当危之士无复顾望,实天下幸甚。

  疏既入,绛谓诸学士曰:“此疏事合分陈,岂得顾念祸患,少当贬责,使从此辞。”遂于本阁取前后所上章及稿草,悉皆爇毁,俟命而已。隔两月,承璀遂罢左军中尉,以散伍就院。然后相贺,抃舞圣明。宪皇割恩务理,从谏纳忠如是,天下仰观日月,谓之中兴,太宗、玄宗之盛,无以过此也。

  ●卷三

  ○上令宣示邪人事

  元和四年,王士真卒,其子承宗辄令军府事。中人承璀劝上兴师讨伐。时事人情,不愿动众,盖缘镇州四面皆叛涣之地,事同势合,必难成功。又以承璀统左右神策军,专政令诸道取节度,中外极谏,言其不可,前后二十余度,上意犹豫未决。而宗正少卿李拭,密上疏言:“承宗必须诛讨。承璀是亲信近臣,合委禁兵,为统帅,诸军不敢不伏。”

  上忽遣翰林使梁守谦,把拭状来,谓学士等曰:“此是奸邪之人,知朕欲令承璀领兵讨伐承宗,便希我意,故进此状。卿等记之,已后不得辄令进用。”若非应期圣哲,何以洞鉴事情,岂寻常守成之君所可拟也?

  ○论谗毁事

  学士奏事,极论宦官权幸,侵害政事,构毁忠正,罔惑圣聪。

  上曰:“此辈从古而有,非朕特置也。其何敢罔惑构毁?朕岂用其言哉?”学士对曰:“陛下不信,试取圣意素所美之事,假以上旨为恶闻之,即为不顾事实好恶,便随顺圣心而言。此岂忠信所为?实倾邪也。中人本性,唯在财利。若趋邪行贿者,虽事类乔跖,政如豺狼,而因便陈启,悉谓贤才;若守正不通者,虽行同颜闵,理等龚黄,因事中伤,谓之贪冒。不知仁义,不分邪正,此其天性也。臣不敢言圣意知其如此,遂其喜怒,盖以常在左右,积于狎昵,能用倾巧之智,构成疑似之端。上闻而怒之,因而信之,却谓之公也。如此事状,备载史言,巧拙为真,今古同病。”

  上曰:“此等是朕奴,岂有信其毁谮?如有此事,卿等一一奏论,朕当处置。勿希朕旨。”

  ○论镇州事宜

  奉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