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其根而恶其萌蘖之生,浊其源而辨其末流之清也;是以知善、知恶为知之极,而不知良知之体本无善恶也;有为、有去之为功,而不知究极本体,施功於无为,乃真功也。正念无念,正念之念,本体常寂,才涉私邪,憧憧纷扰矣。
  问:“胸中扰扰,必猛加澄定,方得渐清。”曰:“此是见上转,有事时,此知着在事上,事过,此知又着在虚上,动静二见,不得成片。若透得此心彻底无欲,虽终日应酬百务,本体上如何加得一毫?事了即休,一过无迹,本体上又何减得一毫?
  问:“致知存乎心悟?”曰:“灵通妙觉,不离於人伦事物之中,在人实体而得之耳,是之谓心悟。世之学者,谓斯道神奇祕密,藏机隐窍,使人渺茫怳惚,无入头处,固非真性之悟。若一闻良知,遂影响承受,不思极深研几,以究透真体,是又得为心悟乎?”
  良知不假於见闻,故致知之功从不睹不闻而入。但才说不睹不闻,即着不睹不闻之见矣。今只念念在良知上精察,使是是非非无容毫发欺蔽。
  致知之功,在究透全体,不专在一念一事之间。但除却一念一事,又更无全体可透耳。
  良知广大高明,原无妄念可去,才有妄念可去,已自失却广大高明之体矣。今只提醒本体,群妄自消。
  先师在越,甘泉官留都,移书辨正良知天理同异。先师不答,曰:“此须合并数月,无意中因事指发,必有沛然融释处耳。若恃笔札,徒起争端。”先师起征思、田,殁於南安,终不得对语以究大同之旨,此亦千古遗恨也。
  予於戊申年冬,乞先君墓铭,往见公於增城。公曰:“良知不由学虑而能,天然自有之知也。今游先生之门者,皆曰良知无事学虑,任其意智而为之。其知已入不良,莫之觉矣,犹可谓之良知乎、所谓致知者,推极本然之知,功至密也。今游先生门者,乃云只依良知,无非至道,而致之之功,全不言及。至有纵情恣肆,尚自信为良知者。立教本旨,果如是乎?”予起而谢曰:“公之教是也。”公请予言,予曰:“公勿助勿忘忘之训,可谓苦心。”曰:“云何苦心?”曰:“道体自然,无容强索,今欲矜持操执以必得,则本体之上无容有加,加此一念,病於助矣。然欲全体放下,若见自然,久之则又疑於忘焉。今之工夫,既不助又不忘,常见此体参前倚衡,活泼呈露。此正天然自得之机也。盖欲揭此体以示人,诚难着辞,故曰苦心。”公乃矍然顾予曰:“吾子相别十年,犹如常聚一堂”。予又曰:“昔先师别公诗有“无欲见真体,忘助皆非功”之句,当时疑之,助可言功,忘亦可言功乎?及求见此体不得,注目所视,倾耳所听,心心相持,不胜束缚。或时少舒,反觉视明听聪,中无罣碍,乃疑忘可以得道。及久之,散漫无归,渐沦於不知矣。是助固非功,忘亦非功也。始知只一无欲真体,乃见鸢飞鱼跃,与必有事焉,同活泼泼地,非真无欲,何以臻此?”公慨然谓诸友曰:“我辈朋友,谁肯究心及此。”蒋道林示《时习讲义》。公曰:“后世学问,不在性情上求,终身劳苦,不知所学何事。比如作一诗,只见性情不见诗,是为好诗;作一文字,只见性情不见文字,是为好文字。若不是性情上学,疲神瘁思,终身无得,安得悦乐,又安得无愠?”
  人只有一道心,天命流行,不动纤毫声臭,是之谓微。才动声臭,便杂以人矣。然其中有多少不安处,故曰危。人要为恶,只可言自欺,良知本来无恶。
  学者工夫,不得伶俐直截,只为一虞字作祟耳。良知是非从违何尝不明,但不能一时决断,如自虞度曰:“此或无害於理否?或可苟同於俗否?或可欺人於不知否?或可因循一时以图迁改否?”只此一虞,便是致吝之端。
  昔者吾师之立教也,揭诚意为《大学》之要,指致知格物为诚意之功,门弟子闻言之下,皆得入门用力之地。用功勤者,究极此知之体,使天则流行,纤翳无作,千感万应,而真体常寂。此诚意之极也。故诚意之功,自初学用之即得入手,自圣人用之精诣无尽。吾师既殁,吾党病学者善恶之机生灭不已,乃於本体提揭过重,闻者遂谓“诚意不足以尽道,必先有悟而意自不生,格物非所以言功,必先归寂而物自化。”遂相与虚忆以求悟,而不切乎民彝物则之常;执体以求寂,而无有乎圆神活泼之机。希高凌节,影响谬戾,而吾师平易切实之旨,壅而弗宣。师云:“诚意之极,止至善而已矣。”是止至善也者,未尝离诚意而得也。言止则不必言寂,而寂在其中;言至善则不必言悟,而悟在其中,然皆必本於诚意焉。何也?盖心无体,心之上不可以言功也。应感起物而好恶形焉,於是乎有精察克治之功。诚意之功极,则体自寂而应自顺,初学以至成德,彻始彻终无二功也。是故不事诚意而求寂与悟,是不入门而思见宗庙百官也;知寂与悟而不示人以诚意之功,是欲人见宗庙百官而闭之门也,皆非融释於道者也。
  至纯而无杂者,性之本体也。兢兢恐恐有事勿忘者,复性之功也。有事勿忘而不见真体之活泼焉,强制之劳也;怳见本体而不加有事之功焉,虚狂之见也。故有事非功也,性之不容自已也;活泼非见也,性之不加一物也。
  心之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