训至字。程子则曰:“格物而至於物。”此重叠不成文义。朱子则曰:“穷至事物之理。”是至字上又添出一穷字。圣人之言直截,决不如此。不如训以正字,直截明当,义亦疏通。
  天之气有善有恶,观四时风云霾雾霜雹之会,与夫寒暑毒厉瘴疫之偏,可覩矣。况人之生,本於父母精血之凑,与天地之气,又隔一层。世儒曰:“人本天气,故有善而无恶。”近於不知本始。
  老、庄谓道生天地,宋儒谓天地之先,只有此理。此乃改易面目立论耳,与老、庄之旨何殊?愚谓天地未生,只有元气,元气具,则造化人物之道理即此而在,故元气之上无物、无道、无理。
  《易》虽有数,圣人不论数而论理,要诸尽人事耳,故曰“得其义则象数在其中”。自邵子以数论天地人物之变,弃人为而尚定命,以故后学论数纷纭,废置人事,别为异端,害道甚矣。
  静,寂而未感也;动,感而遂通也。皆性之体也。圣人养静以虚,故中心无物,圣人慎动以直,故顺理而应。此皆性学之不得已者。后儒独言主静以立本,而略於慎动,遂使克己复礼之学不行,而后生小子,以静为性真,动为性妄,流於禅静空虚矣。
  人之生也,使无圣人修道之教,君子变质之学,而惟循其性焉,则礼乐之节无闻,伦义之宜罔察,虽禀上智之资,亦寡陋而无能矣。况其下者乎?
  文中子曰:“性者五常之本,盖性一也,因感而动为五。”是五常皆性为之也,若曰“性即是理”,则无感、无动、无应,一死局耳。文中子之见为优。荀悦曰:“情意心志,皆性动之别名。”言动则性有机发之义,若曰理,安能动乎?
  或谓“气有变,道一而不变”,是道自道,气自气,歧然二物,非一贯之妙也。道莫大於天地之化,日月星辰有薄食彗孛,雷霆风雨有震击飘忽,山川海渎有崩亏竭溢,草木昆虫有荣枯生化,群然变而不常矣,况人事之盛衰得丧,杳无定端,乃谓道一而不变得乎?气有常有不常,则道有变有不变,一而不变,不足以该之也。
  太极者,道化至极之名,无象无数,而天地万物莫不由之以生,实混沌未判之气也。故曰“元气”。儒者曰:“太极散而为万物,万物各具一太极。”斯言误矣。何也?元气化为万物,万物各受元气而生,有美恶有偏全,或人或物,或大或小,万万不齐,谓之各得太极一气则可,谓之各具一太极则不可。太极元气混全之称,万物不过各具一支耳。
  孟子之言性善,乃性之正者也,而不正之性,未尝不在。其言“口目耳鼻四肢之欲,性也,有命焉,君子不谓性也”。岂非不正之性乎?是性之善与不善,人皆具之矣。宋儒乃直以性善立论,而遗其所谓不正者,岂非惑乎?
  朱子答蔡季通云:“人之有生,性与气合而已,即其已合而析言之,则性主於理而无形,气主於形而有质。”即此数言,见先生论性,劈头就差。人具形气而后性出焉,今曰性与气合,是性别是一物,不从气出,有生之后相来附合耳。此理然乎?人有生气则性存,无生气则性灭,不可离而论者也。如耳之能听,目之能视,心之能思,皆耳目心之固有者,无耳目心,则视听与思,尚能存乎?圣人之性,亦自形气而出,但以圣人之形气纯粹,故其性无不善。众人形气驳杂,故其性多不善耳。
  人生而静,天之性也,感於物而动,性之欲也。此非圣人语。静属天性,动亦天性,但常人之性,动以物者多,不能尽皆天耳。性者合内外而一之道也,动以天理者,静必有理以主之,动以人欲者,静必有欲以基之,静为天理,而动即逐於人欲,是内外心迹不相合一矣。
  佛氏教人,任持自性。持自性者,执自己之本性也。言一切众生,皆有本觉,谓本性之灵觉处,虽流转六道,受种种身,而此觉性不曾失灭,故以此为真性。儒者不达性气一贯之道,无不浸浸然入於其中。朱子谓本然之性,超乎形气之外,其实自佛氏本性灵觉而来,谓非依旁异端得乎?大抵性与气离而二之,必不可得。佛氏养修真气,虽离形而不散,故其性亦离形而不灭,以有气即有性耳。佛氏既不达此,儒者遂以性气分而为二,误后世之学甚矣。
慎言

  有形亦是气,无形亦是气,道寓其中矣。有形生气也,无形元气也,元气无息,故道亦无息。是故无形者,道之柢也;有形者,道之体也。
  天内外皆气,地中亦气,物虚实皆气,通极上下,造化之实体也。是故虚受乎气,非能生气也;理载於气,非能始气也。世儒谓理能生气,即老氏道生天地矣;谓理可离气而论,是形性不相待而立,即佛氏以山河大地为病,而别有所谓真性矣。可乎?不可乎?
  万物巨细刚柔,各异其材,声色臭味,各殊其性,阅千古而不变者,气种之有定也。人不肖其父,则肖其母,数世之后,必有与祖同其体貌者,气种之复其本也。
  张子曰:“太虚不能无气,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,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,循是出入,皆不得已而然也。气之为物,散入无形,适得吾体;聚而有象,不失吾常。聚亦吾体,散亦吾体,知死之不亡者,可与言性矣。”横渠此论,阐造化之秘,明人性之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