机,使口不知味,目不辨色,耳不闻声,便是死人,安得不谓之性?然则穷到根蒂上,此等俱从无生,故立命处,色声臭味不能染着;合命处,方是真性也。仁义礼智天道,更何声臭可言?故谓之曰命。然既落着父子君臣身上来,便已降在衷了,故忠孝之心自不容已。非无形迹可见,合性处方是命也。
  今人乍见孺子入井,怵惕恻隐之心,动处即是天根,归原处即是月窟;才参和纳交要誉恶声意思,便是人根鬼窟矣。吾人应用纭为动作食息,孰非此根此窟用事?俗人懵懵,日用不知,而贤智者又添一番意识见解,起炉作灶,千条万绪,顿令此根不得生生,此窟不得洁净,龌龊幽暗,吃苦一生,更无些子受用。所以贤智之过,与愚不肖等也。
  人受天地之中以生,生生之理,原是如此。即欲挣上寻空寂,自是不容已,如何上得去?即欲褪下恣情欲,自是不自安,如何下得来?
  吾人於一日十二时中,精神志意皆有安顿处,方有进步处。
  吾人真真切切为己,虽仆廝隶胥,皆有可取处,皆有长益我处。若放下自己,只求别人,贤人君子,皆不免指摘。
  不作好,不作恶,平平荡荡,触目皆是,此吾人原来本体,与百姓日用同然者也。
  只此无声无臭,是为真常,凡涉色象名号者,卒归消灭。只此不为不欲,是为本心,凡务阔大放散者,终堕坑堑。
  天地间大之治乱兴衰,生死成败,小之称讥赞毁,升沉得丧,皆相对待。然有对之中,故有无对者以主宰其上,吾人若浑在有对中,未免为造化轮转。
  人只是换这一副心肠,人情事变,原与俗人一样。
  今人倒是不为学的,处事倒安妥,反是一种为学的人,才遇些小事,便处得过当。此何以故?只是着了些意思,不晓得尧、舜与人同耳。
  问:“有不善未尝不知,这不善处,颜子与吾人还同否?”曰:“不同。如乡党自好之人,发言举事一不当,也会知得。又如做官的人,在上官处稍失礼,亦会知得。颜子要学舜,有不如舜处,即算做不善。”
  问:“夫子贤於尧、舜?”曰:“试观吾辈今日朋友,还是享用孔子的,还是享用尧、舜的?”
  “精一执中”,实是浅近道理,尧、舜一心在安天下,如何粗得一些?如何夹杂得一些?此便是尧、舜精一。农夫一念在播种,便是有农夫之精一。商贾一念在求利,便自有商贾之精一。但其精神安顿处不同。
  治天下在用人,然自己眼不明,不会知人,如何能用人?
  一友问“予尽修行,然毕竟不闻道。”曰:“修行矣,更闻甚道?孔子所求乎子臣弟友,咸曰未能,今子能之,又更何学?”其友有省。
  良知随事皆然,须用在欲明明德於天下上,则知乃光大。
  (此误认知识为良知也。知即明德,若言明德须用在明德上,无乃床上之床乎?)
  吉水诸公之学,大率不欲享用现成良知,别寻主宰。此亦惩冒认良知、猖狂自恣者之过耳。良知若非现成,又岂有造作良知者乎?予尝谓良知如灵魂然,顾投胎何如?如骨根不正,至於猖狂自恣,非良知之罪也。亦如灵魂投胎时,所遇则然耳。(以上《刘调父述言》)
  泰和王笃菴问“虚字难彀手”。曰:“吾二十年前曾作致虚工夫,一起坐,一语默,无不放虚字在胸中。自觉工夫不疏,眼前见人皆散漫不用工,颇有轻世自贤之心。一日忽省曰:‘此却是致实,何曾致虚?’因悟颜子之问寡问不能,舜之好问好察,乃真虚也。”
  问“明体难得到手”。曰:“某为御史出巡,值天暑,一指挥扶轿,见其不耐劳,许之乘马。其后指挥随他御史,竟中渴而死。即此一事观之,明体一存,可以为人立命。区区守明觉於一腔,亦复何益?”问“三自反之学,临境实难”。曰:“但看舜为法於天下,可传於后世数语,是何等志愿,所以肯自反。今人身子愿是乡人,所以要与乡人相挍。”
  陆五台问:“三圣人同处,孟子言之详矣。至孔子所以异处,异竟何在?”曰:”孔子只是见得己与圣人同处,亦与凡人同,故以此学,即以此教,要使人人皆如此耳。”(以上《兰舟杂述》)

处士耿楚倥先生定理

  耿定理字子庸,号楚倥,天台之仲弟也。少时读书不成,父督过之,时时独行空谷中,忧愤不知所出。问之则曰:“吾奈何不明白?若有眼瞎子。”不知其所谓不明白者何也。自是或静坐一室,终岁不出;或求友访道,累月忘归。其始事方湛一,最后於邓豁渠得一切平实之旨,能收视返听;於何心隐得黑漆无入无门之旨,充然自足。有问之者曰:“闻子欲作神仙耶?”曰:“吾作天仙,不作地仙。”曰:“天仙云何?”曰:“直从太极入,不落阴阳五行。”天台闻而呵之曰:“学不向事亲从兄实地理会乎?”曰:“学有原本,尧、舜相传,祇是一中。子思为之註曰:‘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。’今人孰从未发前觑一目哉?”曰:“《中庸》亦只言庸言庸行达道九经而已。”曰:“独不观其结语为无声无臭耶?”先生论学,不烦言说,当机指点,使人豁然於罔指之下。卓吾好谈说,先生不发一言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