问:“孝弟之至,通於神明,不是两般事。此理何如?”曰:“爱亲敬长者,性也,即神明之感而通者也,焉有两般事?自行於人者,有至与不至,故必曰‘至则通於神明’。”
  问:“知涵养而不务讲求,将认欲作理,则如之何?”曰:“如认欲作理,则涵养箇甚?讲求正精察乎理欲,而存乎此心者也。这学问中自不能缺一的,如何是专?如何是不务?莫认讲求作谈天说地也。”
  问:“五行之生也,各一其性,似指气质之性而言,何如?”曰:“五行阴阳一太极也,一而未尝不殊,殊而未尝不一也。犹人也,耳目口鼻未尝可同,见闻觉知未尝有二,心也。质者性之器,气者性之运,孰得而二之而离之者哉!若曰天地之性,又曰有气质之性,则误矣。”
  问:“南轩答胡直夫书,‘亦岂无欲乎?而莫非天地之流行,不可以人欲言’,恐欠真切。”曰:“有欲此念也,无欲亦此念也,觉与不觉耳。盖百姓日用,莫非天命之流行,但无妄即诚也。如此则入道有门矣。”
  问:“伊川谓动见天地之心,如何?”曰:“复其见天地之心,又着剩语。如学果自得,莫非是心,何动何静?何见何不见?不自得,皆空言也,何从而见?”
  问:“铨司选官,避嫌者皆私心。若系其亲子弟,如何不避嫌得?”曰:“人心虚灵,别嫌明微,乃时措妙用,若此等商量,自着不得。此皆有欲之心,从格套中商量而求其可,岂义之与比?若此等心,避不避皆私也。”
  问:“《理性命章》,‘万一各正’,如何谓之各正?”曰:“各赋此理而生,蠢动与人灵性各具,是天命无二也。品物之殊曰万均,得所赋曰各正。”
  问:“至诚如神。”曰:“如神者,如吾灵明之本性也,故曰民愚而神。”

教谕王一菴先生栋

  王栋字隆吉,号一菴,泰州人。从事心斋。嘉靖戊午,由岁贡授南城训导,转泰安,陞南丰教谕。所至以讲学为事。先生之学,其大端有二:一则禀师门格物之旨而洗发之,言“格物乃所以致知,平居未与物接,只自安正其身,便是格其物之本。格其物之本,便即是未应时之良知。至於事至物来,推吾身之矩而顺事恕施,便是格其物之末。格其物之末,便即是既应时之良知。”故致知格物,不可分析;一则不以意为心之所发,谓“自身之主宰而言,谓之心,自心之主宰而言,谓之意。心则虚灵而善应,意有定向而中涵。自心虚灵之中,确然有主者,名之曰意耳。昔者先师蕺山曰:“人心径寸耳,而空中四达,有太虚之象。虚故生灵,灵生觉,觉有主,是曰意。”故以意为心之所发为非是,而门下亦且齗齗而不信。於是有答董标《心意十问》,答史孝复《商疑》。逮梦奠之后,恽日初为《刘子节要》,尚将先师言意所在节去之,真索解人而不得。岂知一菴先生所论,若合符节。先生曰:“不以意为心之所发,虽自家体验见得如此,然颇自信心同理同,可以质诸千古而不惑。”顾当时亦无不疑之,虽其久於门下者,不能以释然。下士闻道而笑,岂不然乎?周海门作《圣学宗传》,多将先儒宗旨凑合己意,埋没一菴,又不必论也。
语录

  阳明先生提掇“良知”二字,为学者用功口诀,真圣学要旨也。今人只以知是知非为良知,此犹未悟。良知自是人心寂然不动、不虑而知之灵体,其知是知非,则其生化於感通者耳。
  良知无时而昧,不必加知,即明德无时而昏,不必加明也。《大学》所谓在明明德,只是要人明识此体,非括去其昏,如后人磨镜之喻。夫镜,物也;心,神也。物滞於有迹,神妙於无方,何可伦比?故学者之於良知,亦只要识认此体,端的便了,不消更着致字。先师云:“明翁初讲致良知,后来只说良知,传之者自不察耳。”
  先师以安身释止至善,谓天下国家之本在身,必知止吾身於至善之地,然后身安而天下国家可保。故止至善者,安其身之谓也。欲安其身,则不得不自正其身。其有未正,又不容不反求诸身。能反身则身无不正,身无不正,则处无不安,而至善在我矣。古今有志於明德、亲民,而出处失道,身且不保者,不明止至善之学故也。
  先师之学,主於格物,故其言曰:“格物是止至善工夫。”格字不单训正,格如格式,有比则推度之义,物之所取正者也。物即物有本末之物,谓吾身与天下国家之人。格物云者,以身为格而格度天下国家之人,则所以处之之道,反诸吾身而自足矣。
  旧谓意者心之所发,教人审几於动念之初。窃疑念既动矣,诚之奚及?盖自身之主宰而言,谓之心;自心之主宰而言,谓之意。心则虚灵而善应,意有定向而中涵,非谓心无主宰,赖意主之,自心虚灵之中确然有主者,而名之曰意耳。大抵心之精神,无时不动,故其生机不息,妙应无方。然必有所以主宰乎其中而寂然不动者。所谓意也,犹俗言主意之意。故意字从心从立,中间象形太极圈中一点,以主宰乎其间,不着四边,不赖倚靠。人心所以能应万变而不失者,只缘立得这主宰於心上,自能不虑而知。不然,孰主张是?孰纲维是?圣狂之所以分,只争这主宰诚不诚耳。若以意为